故事发生在21世纪初。当时,除了小部分恋乡情切的村民仍留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里,我村大部分人已经迁居他乡。其中,有些人住在县城。住在县城里的人,大多数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经常在心血来潮时骑着摩托车回村,弄点山货,搞点特产,捉点珍稀动物,以补贴家用,并不能完全跟老家脱离关系。人死火化之后,还要回家做法事,同样在山上做风水。
一天上午8点,我村年代最为悠久的寨子—老老寨的展嫂跟往常一样,来到那间破烂不堪的房子前,叫她年逾古稀的婆婆张伯母起床吃早餐。她敲了几次门,但里面仍然悄无声息,展嫂觉得不对劲,用力推门,发现门被闩住了。展嫂感觉事情不妙,急忙跑到河边找其丈夫展哥。展哥正在河边浇菜,得知后,马上跟老婆回家。
展哥一边重重地拍打母亲睡房的门,一边焦急地喊:“妈,你开门!”睡房里面仍是一片寂静。展哥急得满头大汗,当即从屋檐下拿来一把锄头,蹲下身子,把锄头柄从门槛上的空隙中塞了进去,然后用力踩锄头柄。就这样,门被他撬开了。
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展哥本能地捂住鼻子,跑到床前,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身后的展嫂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大声地哭了起来。只见老人家安详地躺在床上,七窍流血。看来,她是非正常死亡。
这实在让展哥想不通:老人家平日身体健康,连牙痛、便秘的毛病都没有,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连句话都没有留下。这真让后辈肝肠寸断。
再怎么悲痛也得要着手准备后事。当时,大部分堂兄伯弟已经搬离我村,所以得及时通知他们,以便共同料理丧事。展哥慌慌张张地朝另一个寨子跑,想去打电话。他刚跑到寨子门口的大坪上就碰到寨子里的邻居若辰伯。当时,若辰伯正扛着犁走过来。
展哥刚想把不幸之事告诉若辰伯,还没开口,若辰伯就怒气冲冲地大叫起来:“展古,展古,大事不好了!”
展哥一愣,如堕五里雾中,自己的老母亲刚刚过世,消息还来不及发布,而若辰伯看似未见先知。但展哥觉得若辰伯要说的事情与他母亲突然死亡这件事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他焦急地说:“辰伯,有什么事等下回来再说,我母亲刚刚过世,我要去下寨打电话通知亲戚。”说完就想走。
若辰伯紧紧地拉住展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什么?你妈……你妈……她死了?”
展哥被若辰伯如此大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料想若辰伯跟母亲的年纪相当,与母亲左邻右舍地生活了几十年,对母亲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展哥心头酸楚,无奈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是的,刚发现的!”
若辰伯听了,松开抓住展哥的手,双目无神地望着对面的群山,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突然,他把扛在肩膀上的犁重重地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刊,狗叼的,狗叼的!”若辰伯莫名其妙地骂了十几句“狗叼”的,就是没有说出下文,这可急坏了在一旁的展哥。展哥焦急地问道:“若辰伯,老刊叔究竟怎么了?”
看来若辰伯气愤地说:“你知道吗?老刊正在我们寨子后面不远处做风水呀!我问他怎么可以在那里开荒,他说他早就为他死去的父亲相中那块地了,今天早晨正式动工,准备做风水。你说气不气人,他竟然把风水做在寨子后面,以后我们寨子的人还怎么生活?你看看,他们家一动工,你妈就死了,难道还不影响吗?肯定是动了寨子的龙脉,犯了大忌呀!”
其实,这并非若辰伯挑拨离间,他的第一反应就把张伯母的死和老刊叔在寨子后面做风水联系起来,因为他也是寨子中的一员,为了寨子的利益,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击中要害,制造舆论压力,以尽快阻止老刊叔做风水。的确,在寨子后面做风水,是我村前所未有的事情。
展哥听完,立即火冒三丈,自言自语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正纳闷呢,我妈的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健康,却突然去世。肯定跟他做风水有关,不然不会这么巧的,我要去找老刊。”说完连电话都没有去打,立即朝寨子的后面跑去。见到有年轻人打头阵,若辰伯很高兴,立即去寨子中找其他人助阵。
展哥拿了一根木棍,心急火燎地来到寨子后面的后山,远远地看到老刊叔带着几个村民正在那里用锄头、铁棍开荒。离开荒处几十米远,展哥就喊了起来:“老刊,别动工,再动老子打死你!”他一边喊,一边拿着木棍跑了上去。
听到展哥的喊叫,老刊叔当场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展哥已经跑到他的面前。展哥怒气冲冲地大骂道:“老刊,听说你要在这里为你老子做风水?我看你想找死吧,这里是我们寨子的龙脉,你自己没有房子在这个寨子,你就可以乱来?”
老刊被展哥的话彻底激怒了,一是平时展哥都是称呼老刊为老刊叔的,此时直呼其名,很不礼貌;二是展哥单枪匹马地杀了过来,显得目中无人。老刊叔平时自诩家中有4个人高马大的儿子,自己在村里谁也不怕!因此面对展哥的叫骂,老刊叔不屑一顾地说了一句:“哪家的狂鬼在我爸的风水前叫嚣呀?”
展哥二话不说,上前推了老刊一下,说道:“你知道你这样乱搞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吗?我妈今天早上被你们的锄头锄死了,你知道不?”
老刊被推得站立不稳,立即向后退了两步,几位帮忙动工的村民立即上来劝解,拉开了气势汹汹的展哥。正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老刊的大儿子烂铁,他见到爸爸被人欺负,立即冲了过来,站在展哥的面前,怒不可遏地嚷道:“要打架是不?”
烂铁身强体壮,其体格在我村算得上数一数二,站在展哥面前确实让展哥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但展哥毫不畏惧,因为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别人害死了自己的老母亲,难道自己还怕对方?展哥立即嚷道:“来啊,我还怕你?在这里做风水还有道理是不?”展哥挺直腰板,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拿着木棍跃跃欲试。
烂铁被激怒了,他立即上前想动手,但被后面几个村民紧紧拉住。此时,若辰伯带着数十个村民赶来了。其中一人大吼一声:“住手,大家都别动手!”喊话的是寨子的老大省叔公。
省叔公已经知道展哥的母亲刚刚过世的消息,他叫展哥以办理丧事为重,至于风水问题,先撇在一边,等慢慢再调停。众人在旁边附和,展哥跟老刊父子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势才勉强缓和下来。
经过省叔公的调停,展哥暂且罢手,立即跑去打电话。他家的亲戚在得知消息后,近的在当天,远的在第二天,基本上都回到村子。张伯母去世的第二天,老老寨子的人和展哥家的亲戚在灵堂下的天井处汇聚,各抒己见,讨论老刊做风水的事情。在这一天,老刊叔家似乎也有所收敛,并没有在后山动工,但这是假象。
就在所有人都在热烈讨论的时候,有一人却沉默寡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人就是展哥的弟弟基哥。基哥跟展哥不同,如果说展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那么基哥则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正因为如此,事后有人说,老刊遇鬼事件,是基哥在背后捣鬼。当时,最后大家达成统一意见:等丧事办完后,召集老老寨的所有原住户,共同商量对策。
说明一下,我村老老寨原住户分为三房。在之前的故事中出现的贺伯、标伯、毛哥、曾途等人归为一房,叫大房,阵容最为强大。老刊等人归为小房。
下面我们看看老刊叔在别人办丧事期间是如何表现的。
按理说,别的寨子里死了一个长辈,即使不作出悲哀的样子,也没必要作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对吧?大家的言行举止应该稳重才得体。嗜酒如命的老刊到另一个寨子的小卖部扬言要买两斤酒;在进入小卖部之前,他已是满身酒气。属于大房的小卖部主人察鳖出于好心,心平气和地对刊叔说:“老刊叔,你都喝得烂醉如泥了,早点回家睡觉吧,免得半路跌死。”
老刊叔面红耳赤,酒气熏天,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狠狠地扔在柜台上面,叫嚣道:“你们大房的人都是狗叼的,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老子今天告诉你,以后不会再在你这里赊账,我有4个儿子,每个儿子一个月拿回两百元,这笔数有多大,你知道吗?我怕谁?你才多少个儿子?如果我没钱,我爸的风水怎么做?听说那个基古回来了,老子才不怕他。他一家就是仗着你们大房的人多,欺负我们小房的人。我告诉你,察鳖,我是不会怕你们大房的人的,我爸的风水照做不误!”
察鳖感觉有些郁闷:对牛弹琴,原本好言相劝,却被老刊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把酒鬼的话当做耳旁风,没有计较。可刊叔继续唠唠叨叨地说:“张嫂是良善之人,她去世,我也觉得难过,但这跟做我爸风水有什么关系呢?做风水的地点离寨子那么远,风水先生说过,一点影响都没有。我看她这是遭报应了,谁叫她生了这么多仗势欺人的狗儿子呢!”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察鳖大吼一声:“老刊叔,你走吧,店子要关门了,知道不!”
被察鳖这么一吼,老刊楞了楞,提着他的酒瓶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小卖部。从小卖部到老刊家不远,但对于酒醉的老刊来说,这段短短的距离却变得十分遥远。就在老刊离开小卖部半分钟后,走到其寨子旁的那排茅厕时,察鳖听到了老刊大声喊叫:“鬼啊,鬼啊!”很快地,他的叫喊声变得低沉,最后消失了。察鳖不想多管闲事,关上门,准备睡觉。
察鳖入睡后不久,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察鳖忙不迭地打开门,看到老刊叔的儿子烂铁和烂铜站在门前。烂铁焦急地问:“察哥,不好意思,今晚你是否见到了我爸爸?”
察鳖和颜悦色地说:“半个小时前,你爸来我这里买酒,我看他满脸酒气,就叫他早点回去,怎么,你们没有看到他吗?”
烂铁两兄弟彼此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妙。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声。他们立即朝响声传来的地方跑去。察鳖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跟着跑在他们的后头。他们在路上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浓烟的味道,浓烟似乎来自一个茅厕,隐隐约约看见一间茅厕上面弥漫着青烟。
跑到茅厕前时,他们看到厕所旁边布满了污秽,到处臭气熏天,几人立刻捂住鼻子。突然,厕所里面传来了微弱的被呛到而发出的咳嗽声。烂铁示意弟弟烂铜上前看看。烂铜钻进茅厕,用手电筒向厕所四周照了照,然后大叫了起来:“爸……爸……”
烂铁终于跟着走进茅厕,用手电筒晃了晃,见到其父亲被倒挂在横梁上,头朝下,几乎就要碰到厕所下的污秽,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其嘴被草纸(拜神用的)塞住了。兄弟也顾不上里面的臭气了,立即把其父亲揽过来,碰到了父亲身上的污秽,没办法,救人要紧,还好,兄弟俩有的是力气,解开绳索,把父亲抬出厕所。此时,兄弟俩全身被弄得肮脏不堪。
拿出嘴里的草纸后,老刊叔唾沫直流,满脸惊恐,战战兢兢地说道:“鬼,有鬼!”
烂铁却不相信有鬼。他再次钻进厕所,进行细致的调查。凭着在厕所里面发现的一根香和散落的鞭炮纸屑,他得出结论:父亲被人暗算了!他推测,醉醺醺的父亲嘴里被塞上草纸,被拖到厕所里倒挂起来,有人把点燃的香插在粪便上,再把几个大鞭炮的引线绑在香上,几分钟后,鞭炮被点燃。而老爸醉了,又受到惊吓,所以先入为主,认为遇鬼了。
自此,老刊叔多了一个诨名—“吃屎鬼”。
据说,老刊叔害怕了,第二天吩咐几个儿子和几个侄子向外透露口风—暂停做风水!
烂铁却彻底愤怒了,他费尽口舌,说服他父亲继续做风水,并且亲自带着兄弟和工人做风水。就在老刊叔“被吃屎”的第二天下午,也是张伯母的出殡之日,大战一触即发。
张伯母的墓地选在寨子后面几千米之外的后山,必须经过老老寨的后山。所谓出殡,就是扛着骨灰缸上山,出殡的工作人员必须经过老刊父亲风水处下面的小路。让人觉得郁闷的是,烂铁兄弟几人仍在做风水。送葬队伍经过此地时,几块石头翻了下来,前头的人只能暂停。烂铁兄弟几人居高临下,望着下面,悠闲自得地抽着烟。
展哥兄弟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把母亲的骨灰送到目的地安葬,但在送葬队伍回来的时候,更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发生了。展哥兄弟经过老刊父亲风水处时,老刊叔的二儿子烂铜的行为让人嗤之以鼻,他竟然在高声歌唱,歌词的内容为: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莫回呀头……
本来,客家人在山间开工时喜欢唱唱山歌,但烂铜此时唱歌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挑衅行为。基哥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不吭地沿着小路小跑了上去。在上面的几个人也有所准备,但他们没有想到基哥出手会如此迅猛绝伦。跑到烂铜的面前时,基哥闪电般地伸出双手,抱住烂铜的脑袋,狠狠地扭了几下,恶狠狠地骂道:“妈的,我让你在这里做风水,我让你在这里做风水!”下面送葬回来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旁边的烂铁反应过来,立即拿起锄头柄向基哥抡去。身手敏捷的基哥立即把烂铜拉到自己的身前当“人肉盾牌”。于是,锄头柄狠狠地落在烂铜的头上(后来分析,这一重击应该是烂铜的死因)。烂铜的脖子被基哥狠狠掐住,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基哥拽着烂铜往下跑,烂铁兄弟几人对他穷追不舍,但狭窄的道路让他们无法超越基哥。
拖到路旁的小坑时,基哥放开了烂铜。烂铜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他身后的兄弟几人追赶上来。烂铁把烂铜拉过来,检查他的伤情。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烂铜竟然在烂铁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大声叫道:“不要过去,他有法力!”烂铁惊呆了,他的另两个兄弟也面面相觑。在场的人都以为烂铜被基哥这么一弄,脑子糊涂了。但烂铜一点都不像糊涂了,因为他附在烂铁耳边窃窃私语。被弟弟打了一耳光的烂铁,看了看送葬的人。送葬队伍前头的几人拿着家伙,作出一副准备斗殴的样子。烂铁凶巴巴地丢下句:“咱们走着瞧!”然后带着他的一帮人回到工地。从此,有人说,基哥这人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拥有一身的用来防身的歪门邪道本领。
但是,事情没有结束,因为风水工程还在继续。
据说,老刊叔得知当天发生的冲突事件后,并没有大发雷霆,相反,他暗中劝烂铁收手。但烂铁一意孤行。最终,烂铁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代价。事后得知,风水事件背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后的一周内,由烂铁负责做他爷爷的风水,他日夜督促工人加班加点干活,很快,风水的雏形形成。大房的人并没有罢休,基哥统计了老老寨有房子的人,然后分别打电话给在外地的这些人,约定一个日期,请他们回村子商量对策。
对于此事,在外地的人都非常重视。约定的日期到了,在外地的人基本都回村了。大家一致认为,如果老刊叔父亲的风水在那个地方做成,将对整个寨子的人造成深远的坏影响,尽管现在住在老老寨的人不多,虽然其他人背井离乡,但根在老家。所以,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以老刊叔的大儿子烂铁为代表的小房人认为,大房凭借人多势众欺负小房,小房绝对不能屈服。他爷爷风水的建成,象征小房势力不容小觑。这样,两股势力已经在村中形成,但此时已经是讲和谐的时代了,显然,动刀动枪不符合时代潮流,谈判才是唯一的出路!
大房人的谈判代表是年过八旬但仍然保持着应有的地位与尊严的省叔公,小房人的谈判代表原本是充伯公。他是老刊叔的伯父,已经八十多岁,跟其儿子生活在他乡。大概是因为老态龙钟而不方便坐车颠簸回家,所以充伯公没有回来。事后证明,充伯公在这次谈判会议中的缺席,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既然伯公没有回来,烂铁便被选为小房的谈判代表。与人数众多的大房相比,小房显得很单薄,不过,这是谈判,不是打架,善于强词夺理,善于混淆是非,善于无中生有才是最重要的。
那天上午,原本冷清的老老寨大门前摆着几张八仙桌,省叔公端坐在中间,烂铁坐在省叔公旁边,大房和小房的人各自坐在两边。省叔公首先发言,他提出两点:一、在老老寨后面做风水是万万不可的,因为那处是整个寨子的龙脉,对子孙后代将造成坏影响,必须立即停工;二、工程毕竟已经开展,工程前期的工作,如请地理先生丈量、开荒、采石等,应该花了不少钱,对于这些费用,大房愿意承担一部分。
但是,说到补偿,这触到了烂铁的痛处。本来烂铁一直认为大房凭借人多势众欺负他,凑点赔偿费用,对整个大房人来说,简直如探囊取物。这么做是对他的蔑视!烂铁冷冷地说:“可以,只要你们赔得起!”
众人原以为烂铁愿意和解,忙叫他开个价。
没想到,烂铁竟然不屑一顾地说:“20万!”他旁边的其他几个兄弟更是露出了得意洋洋的微笑;老刊叔没有任何表情。
大房的人都恼怒了,显然烂铁是在挑衅,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省叔公还是耐心地对烂铁说:“烂铁,大家大老远地回到家乡,商量你家的做风水事情,你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呢?”
烂铁一本正经地说:“省叔公,你不要偏心。平心而论,我爷爷的风水做在小坑的另外一边,那个地方早已经不属于后山,为什么你们大房人偏要纠缠不清,硬要说有关系呢?不是我不愿意让步,我要说,做风水的地方是我家的自留地,跟寨子的什么屁龙脉没有任何关系。”
烂铁的话虽然中规中矩,但言语中的意思谁都知道。此时,大房的几个年轻人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已经有人开始问候烂铁的母亲了:“他妈的,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吗?”
烂铜站起来,走到场地中间,中气十足地喊道:“谁说的,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
“我!”基哥也站了起来,向场地中间走。据说,根本不是基哥说的,但他对对付烂铜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烂铜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此时,烂铜却毫不畏惧,卷起袖子,摆出一副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罢手的样子。双方都有年轻人陆续站了出来。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现场即将失控的时候,省叔公捶胸顿足地喊道:“大家有没有诚意啊?既然大家坐在一起,就好好谈,打架能打出什么结果吗?”
现场顿时平静下来,一些老成持重的村民也劝阻身旁那些容易冲动的人。
烂铁说:“我看你们大房的人是以人多欺负人少,不过,虽然你们人多,但我敢肯定你们是一盘散沙。我再说一次,做风水的事情我们没有错,是你们多心了,我看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就这样。”烂铁说完,带着他们小房的人离开了。更气人的是,烂铜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回过头来说:“去工地开工。”
大房人员个个怒火中烧,但就是拿他没有办法,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从外地回来,回一次家也不容易,大部分人在当天下午,最迟过一两天,陆续离开村子。可是,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对抗烂铁!
于是,原本平静的村子不再平静,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一天晚上,烂铁爷爷的风水刚做的地基被挖。从此,烂铁家人晚上开始在工地值班。
大房中的一家的12只家鸡被毒死。
另一个晚上,在工地值班的烂铜被飞石击中,据说缝了两针。
接着,省叔公的一口鱼塘被投毒。
…… ……
对于是谁干的,虽然无凭无据,但或许双方心知肚明。
在类似的争斗中,风水照做不误。
终于,风水做成了。刊叔家选择吉日做法事。做法事的这天,几乎所有小房的人都来参加庆祝活动。本来举办这种活动,村中的人基本都会来帮忙的,但是,当天在老老寨有房子的人都没有来参加。小房的人那天从早上就开始忙碌起来,但事后得知,他们当天早上都没有留意到烂铜。
当天,一个重要人物来到寨子,他就是小房里最德高望重的充伯公。在家人的陪伴下,充伯公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后山的风水处,他若有所思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说风水处离老老寨有两千米远,就这里,有两千米远吗?”
现场的人都面面相觑。烂铁赶忙出来打圆场:“伯公,差不多有两千米远。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别谈那些事了。”
充伯公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唉,造孽呀!”
此时,即将开始做法事,有人大喊道:“猪头呢?不是叫烂铜拿猪头上来吗,他到哪里去了?”
老刊大叫道:“这个逆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跑到哪里去了?”于是,他立即跑回家去找烂铜。据说,此时烂铜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七窍流血,死了。
这个噩耗传到后山后,当天的风水庆典活动取消了,并且再也没有在这里进行。谁也想不明白,年纪轻轻的烂铜竟然突然发病而死,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其死状竟然跟展哥的母亲张伯母的死状一模一样。小房的人都沉浸在哀痛之中,唯独充伯公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他面目祥和,不喜不忧。
许久,充伯公平静地对他的侄子老刊说:“老侄呀,你怎么那么糊涂啊!”
老刊早已泪流满面,但此时他跟众人一样仍不明就里,等待充伯公的指点。
充伯公缓缓地说:“老老寨这个古老的寨子哪个曾姓子孙没份呢?即使你没有房子,那我呢?在最左边那一排早已经倒塌的房子中,有一间是我的。我小时候,跟你爸爸,跟你爷爷,就住在那里,后来才搬到你现在住的寨子……”
做风水,竟然做到了自家屋子的后面,在我村仅此一次!
那处没有举办过庆典的风水,几年后成为残垣断壁,荒废在寨子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