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茶庄:惊悚传说背后的复仇诅咒

老子胡宇伦
故事讲述了主人公因奶奶的一句口信“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陷入谜团,探寻其背后的故事。在寻找过程中,主人公遇到了神秘的甄巧,并得知她所经营的纤云茶庄背后隐藏着一段民国时期的复仇故事。主人公逐渐卷入其中,经历了一系列惊险事件,最终揭开了隐藏在故事背后的真相。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

从六人班回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时常感到觉不够睡。因为我不只每天晚上梦到丁丝洁,还深深被奶奶托那修带来的那句口信困扰着。那句莫名其妙的口信“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取自秦观的词《鹊桥仙》的第一句。

这首词我从小就耳熟能详,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词,描写的是牛郎与织女的爱情故事。可是我实在不明白,奶奶带给我的这句词有什么深意。

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并不喜欢这首词。我初学《鹊桥仙》的时候,曾为其中的意境所感动,大声地在屋子里朗诵。奶奶却皱着眉头看着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说牛郎和织女的爱情看似伟大,实则是最自私的,因为他们为爱情舍弃了身边的亲人,一年只能见一次是对他们的惩罚。

我当时还因为奶奶诋毁了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爱情而生气,可现在细想想,奶奶的想法虽然偏激,但也有些道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入了八月份,炎热的天气让我愈加烦躁不安。对于奶奶口信的破译丝毫没有进展,于是我想到找那修帮忙,奶奶的事他算是半个知情人,说不定他能想明白奶奶这句口信的含义。就算他也不明白,两个人商量一下,也总比我自己一个人瞎寻思要好得多。

那修跟我分开的时候并没留下联络方式,幸好我手里有山子的电话,想要找那修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跟山子通过电话后,我又傻眼了。山子说他找了那修好几天了,都没有消息。那修脾气古怪,喜欢独来独往,他已经拜托他爸帮着留意,那修回家赵叔会马上通知他,他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心里有些丧气,无精打采地摞下电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他,却是这种结果。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觉得愈发的孤独。在这个热闹的城市里,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连映在地上的影子都孤独得可怜。“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何时才能找到那个可以“胜却人间无数”的人呢?

我失魂落魄地往家走,却被迎面跑过来的一个年轻人撞了一下,他对我歉意地一笑,然后从手中一大摞传单中抽出一张递给我,又转身飞快地跑了。

我低下头,有些发愣地看着那张彩色传单,传单制作得很精美,大片绿色中一男一女含情脉脉地相望,他们手中各握着一片嫩绿的茶叶,在两片茶叶间还连着一根细细的红线。在这幅美图的下方印着几个飘逸的美术字:茶香满园,浓情一生,纤云茶庄,为您打造一生的爱与健康。然后下面是一行比较小的字体:纤云茶庄,感恩十年,特价酬宾。接下来就是茶庄地址和一些酬宾的项目。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每天会有无数个这样的传单被制作出来,我面无表情地把传单卷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激灵站住了。

传单上写的是纤云茶庄,纤云,纤云……纤云弄巧……也许只是个无心的巧合吧……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赶紧跑回垃圾桶,强忍着恶心伸手往里面掏了一把,幸好传单被我卷成一卷,并没沾染到什么脏东西。我捏着传单欣喜地笑了,一抬头才发现周围有几个人正盯着我瞧,我立时臊得满脸通红,飞也似的逃回了家。

路上我研究了纤云茶庄的地址,离我住的地方可以说相当远,隔着大半个城市,不过幸好他们的营业时间很长,早八点至晚九点,我完全可以在家吃完晚饭,然后走上两百米,坐两块钱的公交车去。在交通便捷的今天,半个城市的距离也算不上什么。

于是晚上七点钟,我带着那份不成样子的传单和一份紧张的心情出发了。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我很少在晚上出门,正好借这个机会打量一下夜晚的沿江市。夜晚的沿江市和白天完全不同,白天的它是繁忙而且充满活力的,而夜晚的它褪去了面纱,透出一份绮丽而慵懒的美。

在闪耀的霓虹灯下,人们卸去一天的疲惫,勾肩搭背,笑语晏晏。我心里带着三分凄楚七分渴望,有恋人的感觉真好。我想起那修说过的话,他说我们这个家族的人是特殊的。我不知道这种特殊是好是坏,但奶奶的离开、美樱的死甚至丁丝洁的失踪真的只是偶然吗?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连到了目的地都不知道,直到公交车再次启动才慌慌张张地要求下车。下了车,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按照传单上给出的地址,纤云茶庄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其实并不是很繁华的地段,离市中心也比较远,茶庄开在这里,光顾的人应该不多吧。

在站牌附近徘徊了一圈,我终于看到一栋楼层不高的建筑,建筑风格颇有些独特。一楼的门面是用一些未经雕琢原形态的松木松枝,和一些形状奇特的树根装饰而成的,看起来很古朴,一块硕大的原木匾额上题着“纤云茶庄”四个字,字后面还雕刻着两朵憨态可掬的白云和一片嫩绿的茶叶。

我拾级而上,原木大门敞开着,门框上挂着细碎的珠帘,映着茶庄内的灯光分外耀眼。我刚刚踏进茶庄就闻到一股茶香,我不懂茶,但却非常喜欢这种香味。

我嗅着茶香,细细打量着这个地方,它没我想象中大,最惹眼的是面前的一大片原木架子,架子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盒子或瓶子,铁的、木头的、玻璃的一应俱全,大大小小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两米多高的架子。架子前面是一个不到四米长的柜台。架子的左边摆着一张精美的八仙桌,搭配着四个原木椅子,桌子的另一边立着一座木雕,形态独特,但是我没看明白雕的是什么。架子右面则是一道门,门没关,上面也挂着珠帘。

整天面对现代化的装潢风格,这个茶庄让我有种走进异时空的感觉,时光仿佛一下倒退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就在我兴趣盎然地打量着茶庄的时候,突然听到“叮咚”的脆响,有个人撩着珠帘走了出来。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甄巧的情景,恍惚得就像一个梦。她穿着一款素白的旗袍,上面绣着数不尽的暗色荷花,一头黑发随意绾着,上面插着一支青玉簪。只是很简单的打扮,却衬得她那张脸柔媚入骨,看你一眼仿佛魂都要被那似嗔似喜的表情勾走了。虽然她看起来已经不年轻,却独有一种岁月沉淀出的滋味。那感觉就像在品一壶好茶,也许一口两口是品不出好滋味的,但只要再品下去,就迟早会被那蚀骨的香气完全俘虏。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要不她不会笑得那么开心。

她说:“买茶叶?”

我微微回神,然后尴尬地低下头,难道告诉她我是为了解一句口信来的?

我支吾了两声,突然间落荒而逃。直到跑出大门五六步,我才回头看过去,她仍站在原地,抿着嘴在笑。

虽然这次探访并不成功,但是我突然对纤云茶庄和那里的老板娘产生了无限的好奇心,更何况还有奶奶的事牵着。我在家给自己做了两天的心理工作,终于说服自己在第三天的晚上又去了一趟纤云茶庄。

今天她仍然穿着旗袍,不过和那天的不同,颜色是水粉色的。上面用只比身上料子深一点点的粉色丝线绣着团花牡丹,乍一看并不显眼,可仔细一瞧,却是极美。要是别人穿这个颜色,我一定会觉得很俗艳,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好看。

女人见着我就笑了,问道:“小姑娘,来买茶叶?”

和上次一样,我很尴尬,扭捏地摇了摇头:“我……我就是好奇,所以进来看看。”

女人又笑了:“这会儿没人,你想看就随便看吧,要不,坐下来陪我喝杯茶?”

也不知为什么,女人那温煦笑容让我真的坐下来了,从那以后,我成了纤云茶庄的常客。

我了解到纤云茶庄的老板就是那个长得很美的女人,她叫甄巧,我叫她甄姨。本来我想叫她甄姐,可是她坚持不肯,说她的年纪已经当不起那个称呼。这更让我好奇她的年纪,可是却问不出口。

甄姨在沿江市没有亲人,独自经营着这间茶庄,她的住所就在茶庄的上面。茶庄雇用了一个男性员工,名叫小甲。小甲每天白天上班,等他下班了,甄姨就独自站柜台。

我每次到纤云茶庄都选在晚上六七点,那个时间段人少。每次我来,甄姨都会沏上一壶好茶,让那好闻的香气布满整个茶庄。

直到第四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才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问出口。

“甄姨,你知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吗?”

甄巧一愣,然后笑了:“我当然知道,秦观的词,牛郎织女的经典爱情。”

“你这里叫‘纤云茶庄’,跟这首词有关吗?”

“那倒没有关系。我这里叫纤云茶庄,是因为在将近百年前,这里原址曾经有过一家纤云绣坊……”

“纤云绣坊?”

“嗯。”甄巧呷了一口茶,“纤云绣坊在当时名气非常大,据说就连袁世凯庆典时穿的礼服都专门上纤云绣坊定做。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纤云绣坊的覆灭和它的崛起都关系到一句话,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甄巧短短的几句话就完全把我的兴趣勾起来了,特别是她最后说的那句,更让我心中一颤!

“怎么回事?”我急切地看着甄巧。

“别急,”甄巧笑了笑,“先让我喝完这杯茶。”

茶香犹在,甄巧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民国三年,有一家纤云绣坊在沿江城悄然兴起。其实那时候这里并不叫沿江市,但是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姑且就叫它沿江城吧。

在纤云绣坊还没有开业的时候,沿江城里的大小绣坊有好几家,绣坊属于手工作坊,占地不大,工序也简单,只需要一间屋子、几个绷架和几个绣娘就可以开业。大规模的绣坊在当时有两家,一家叫独绣,另一家叫万珍。这两家绣坊都颇具实力,不光手里握有大批绣娘,而且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技艺和固定的客源。

纤云绣坊成立之初,规模并没有独绣和万珍大,地点也比较偏僻,不过好在绣坊老板郑玉是个脑筋活络的人,他用各种手段为绣坊拉来不少客源,使得绣坊慢慢兴旺起来。不过让绣坊真正意义上超过独绣和万珍的,却是因为一个人。这个人叫弄巧。

弄巧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她刚来绣坊那天,天上下着很大的雨,她拍着绣坊的大门说要躲雨,绣坊的管事李大娘看她可怜就放她进屋。

弄巧进屋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冷得直打摆子,她头发上插的一支造型奇特的蓝色簪子,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着,李大娘看着奇怪,禁不住多瞅了几眼。

当时绣坊里的人正因为一件绣活儿为难,那件绣活儿是给一个富商做的,听说是要给市长夫人过生日用的,要得很急,而且必须质量上乘,富商走前还付了为数不少的定金。郑玉非常紧张这笔生意,因为一旦做出好口碑,就意味着纤云绣坊的生意终于能挤进沿江城的富人圈子,和独绣、万珍两家三足鼎立。如果失败,他们非但赚不到钱,更会在同行面前大失颜面,以后想在沿江城立足都难。

说起来那个富商在他们这里只定做了一件绣活儿,就是绣一件宽一米、长三米的八子戏鲤鱼图。做这行的人都知道,绣山水风景花鸟鱼虫容易,绣人物却最考绣娘的功夫。而且富商来时曾明白地说过,这是为市长夫人贺寿的礼物,市长夫妇什么大场面都见过,所以这八子戏鲤鱼图必须绣得生动有特色,让人眼前一亮,要是纤云绣坊能让他满意,来年他绸缎庄的绣活儿就都包给纤云绣坊做。

郑玉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纤云绣坊内的绣娘逐一试过,竟没有一个人能把八子戏鲤鱼图绣好。郑玉和管事李大娘都犯了愁,难道摆在面前的机会,就眼睁睁让它溜走?

要说有些事,可能真是老天爷事先安排好的。那个躲雨的小姑娘弄巧,一副可怜兮兮、瘦骨嶙峋的模样,她换上李大娘给她的衣服后,指着那长达三米的绷架,怯生生地说了一声:“我能试试吗?”

没人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会有好手艺,因为绣花不只靠天分,更多的靠的是年头。十年时间才能出一个好绣工,说的是那些日日和绣花针打交道的女人。不信归不信,李大娘还是让弄巧试了一手,却没承想这个小姑娘实在是绣花的高手,她下针快捷、准确,针法独特,竟拥有众多绣娘都没见过的绣技。

不到一个时辰,一个抱着锦鲤戏耍的小儿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生动的表情、灵活的眼神还有那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真是让人喜不自禁。不光是这些,就连小儿怀抱的锦鲤也让众人看出了蹊跷——那条锦鲤身上的鳞片竟会因为光线的角度不同而产生变化!

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一时间众人都傻愣愣地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弄巧站起身,怯生生地站到一边。李大娘欣喜若狂地将郑玉找来,当郑玉看到弄巧绣的小儿戏锦鲤,激动得差点儿没哭出来。原来弄巧绣图用的竟是失传已久的罩头绣和引马针。

郑玉当下就把弄巧留在了纤云绣坊,弄巧本不是本地人,她因为家乡遭受蝗灾,所以来沿江城投靠亲戚,可没想到亲戚家不声不响地搬走了,弄巧迫于生计,只好到处打零工。前不久她在一家酒楼里干了几天活,老板嫌她人小力气小,所以把她给辞了。没想到这次躲雨竟然误打正着,于是她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纤云绣坊。

纤云绣坊里的绣娘一大半是本地人,不是本地的绣娘住在绣坊专门修建的宿舍里。而弄巧被郑玉安排和李大娘同住,郑玉的意思一来是想让李大娘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二来是怕弄巧突然跑了,想让李大娘看住她。

其实李大娘对弄巧一直有些疑虑,因为弄巧只是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小丫头,却懂得失传已久的绣技,而且李大娘总想着初次见弄巧的时候她头上插着的那支簪子,如果她不是老眼昏花的话,她分明记得那是种星星的图案,在星星的下方坠着几条流苏,看起来就像是星星的尾巴。

有尾巴的星星——飞星,也叫做扫把星,从古至今都是灾难的象征,为什么一个小姑娘会戴这种首饰?

李大娘的疑惑并没得到解答,因为自那天之后,弄巧头上再也没出现过任何头饰,李大娘就渐渐地把这件事给忘了。

第二天郑玉拟了一份合同让弄巧按手印,招弄巧为纤云绣庄的正式工,弄巧对郑玉感激涕零。过了三天,富商订的那幅八子戏鲤鱼图顺顺当当绣好了,富商看过后相当满意,郑玉这次不但挣了一笔钱,还为来年揽下了不少生意,更是为绣庄打出了名号,心里的得意就别提了。

自打弄巧到来之后,纤云绣坊的生意就蒸蒸日上。特别那日富商献上八子戏鲤鱼图之后,不光市长夫妇赞不绝口,就连当时在场的各界人士都赞叹不已,都道这样的绣技简直是神乎其神。

从那以后,沿江城有些身份的小姐太太,都上纤云绣庄定做各类刺绣,而且都指名要弄巧来完成。弄巧的身价水涨船高,弄得郑玉差不多要把弄巧当菩萨来供着。

弄巧这小姑娘也算硬气,虽然累得拿针的手都磨出了血泡,但她从不叫苦。后来李大娘见实在忙不过来,就提议让弄巧把罩头绣和引马针的技巧传给其他绣娘,出乎意料的是,弄巧平时唯唯诺诺,这次却很干脆地拒绝了李大娘。

李大娘虽然生气,但是拿她毫无办法,谁让绣庄的前途都压在这个小丫头身上?

一年时间过去了,纤云绣坊越做越大,在规模上已经隐隐超过万珍和独绣。弄巧算是大功臣,她在绣庄内的地位已经超过李大娘,仅次于郑玉。郑玉无意间揽到了这块宝,虽然给弄巧的工钱一涨再涨,但是他仍然害怕虎视眈眈的独绣和万珍随时会把这块宝挖走,因此,他甚至考虑把弄巧娶回家,这样弄巧就会一辈子死心塌地帮他赚钱。

可是还没等他的计划实施,就出现了意外。

有个绣娘说,那天早上天刚刚亮,她就看见弄巧偷偷从房里走出来,然后径直走出了绣坊的大门。她想叫住弄巧,可是全身就像被胶黏住了一样,动也动不得,连嘴都张不开。对了,那个绣娘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弄巧头上戴着一支造型奇怪的发簪,蓝色的,有坠子,像一颗星。

弄巧从那天早上之后就失踪了,郑玉把沿江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人。他怀疑是对头独绣和万珍将人挖走了,可是那边毫无动静,他派人查了许久也没有信儿。

就在郑玉为找弄巧着忙的时候,沿江城发生了一件大事,现在的人也许觉得并不稀奇,可在那时候确实是个大事。就在弄巧失踪的隔天,很多人目睹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而降,就落在离绣庄七八里的地方,方圆一里地都被这个“天外来客”撞得凹了进去。

整个沿江城都轰动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来看这块石头,老百姓人心惶惶,说是扫把星降临在沿江城,准定没好事。

郑玉丧气得要命,心说这扫把星还没降临我这霉运就已经来了,现在就落在绣坊附近,这还有好吗?

弄巧的失踪造成绣庄人心不稳,大批的订单搁置,可巧的是弄巧早就绣好即将交货的绣品竟然因为一场奇怪的火烧了个精光!

郑玉气得哭爹骂娘,绣坊内一片混乱,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很美的女人,她头上梳着一种老式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蓝色的簪子。

甄巧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我急着想知道下文,可是她却笑了笑,说她今天累了,让我明天再来喝茶听故事。我虽然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面的内容,也只能再等上一天。

等待,果真是最磨人的。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都是甄巧讲的故事。特别是她屡次提到的蓝色发簪,星形的,还带着流苏……纤云绣庄……弄巧……

这就是所谓的纤云弄巧?那飞星传恨呢?是否跟星形的首饰有关?

我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想得太多,脑袋都开始发胀。我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向厨房,因为对屋内的设施非常了解,所以我并没有开灯。

我赤脚走在地板上,到厨房喝了一大杯水,清凉的水让我焦躁的心情缓解了不少。我走到客厅,轻轻掀开窗帘,就在这时,一辆车驶进了小区,车灯很亮,照得窗外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我赫然发现在窗外紧紧贴着一张脸!

那张脸被玻璃挤压得平平的,我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是那对眼睛瞪得很大,大片白眼仁中缀着一点黑,简直比鬼还吓人!

那张脸和我近在咫尺,就这么动也不动地盯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住的是二楼,而且窗外并没有阳台,这张脸是怎么出现的?

我失声尖叫,把手中的玻璃杯朝窗户砸过去,那张脸一下子就不见了。我被吓得几乎晕厥,过了很久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窗户查看,窗外并没有什么异样。如果那张脸的主人是个人,他是怎么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趴在我的窗子上的?如果那张脸的主人是个鬼……

想到这个房间里曾发生的凶案,我狠狠打了个冷战。我住进这栋凶宅之后,头一次发生这种灵异事件,实在是太可怕了。虽然我并不确定趴在窗上的是人是鬼,就算是个人,也是相当危险的事。那只能说明,我被盯上了。

经过这件事,我已经不敢住在这里,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我连夜跑到一家时尚旅馆将就了一宿。折腾到将近天亮才睡着,可就算在梦里,那双可怕的大眼睛仍然盯着我。

第二天我无精打采地来到公司,同事们拉着我聊老板的八卦,我耳朵里听着,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换一个地方住。那里实在是太不安全,我可不想每天睡到半夜都会看到窗外有张脸在窥视我,长此以往,非得神经衰弱不可。

宁可剩下的租金不要,也坚决不能再住下去!

我拿定主意,拉着聊八卦的同事打听哪有租房的,跟人合租也行,只要能离开那个鬼地方,我什么都能将就。

就这样,我一整天都在和租房信息奋战,下班后还赶着去房屋中介看了看。可是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处合意的房子并不容易,我耽搁到八点多才回到旅馆,这才想起自己和甄巧还有约。

我苦笑了一声,现在去恐怕她都打烊了,况且我已经累得没有力气,还是有空的时候再去找她吧。

我累得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幸运的是,第二天我就通过同事找到一个比较满意的房子,是合租房,不过另一个房间暂时空着。这个房子离公司比较近,环境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这里不是凶宅。

我跟屋主商议好,先交三个月的押金和租金,我随时可以搬进去住。

下了班之后,我回到原来的房子收拾行李,就算我是个崇尚简约的人,行李不多不少也收拾了一个大皮箱和一个旅行袋。我看着卧室那张雪白柔软的大床,心里突然有些伤感,话说新租的房子可没这么好的床。

心里想着就不知不觉在床上躺了一下,我低估了自己的疲劳程度和这张床的舒适度,躺上去之后,觉得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合在一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我竟然梦到了美樱和佟炎,美樱拿着扶莲发钿一下下戳我脖子,佟炎则拿着我的胳膊大腿磨牙,一口接着一口,弄得我浑身鲜血淋漓,他们的表情那叫一个畅快……突然间传来很大的震动声,那修开着一辆很大很拉风的拖拉机来了,他一下一下地撞着那堵无形的墙,声音震耳欲聋……

我突然间从梦中醒来,耳朵里果真听到很响的声音,不过不是撞墙声,而是砸门声!我瞅了一眼手机,刚刚早上六点钟,谁会在这个时间找我呢?

我急忙打开大门,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砸门的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那修!

他穿着白背心黑短裤,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手正举在半空中,手臂上的肌肉鼓起老高,俊秀的眉眼里都是怒气。

我心里疑惑,一大早的,他为什么会砸我的门,还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

“你干什么砸我门……”说完我又后悔了,应该说好久不见的。

“小姐!”那修咬牙切齿地说,“我敲了五分钟的门,要是不砸,你能醒吗?”

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乱糟糟的头发,一定是睡得太死了,真丢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修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高深,他往后退了一步,指着我对面的房门:“我昨天刚搬过来,想跟你打声招呼。”

我惊讶得嘴里都能塞个鸭蛋了:“啥?你住在我对面?你不是在市区有房子吗?”

那修耸了耸肩:“我不喜欢住四合院,那……太老,感觉像坟墓一样。而且我答应过的……不能反悔。”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很含糊,我没听明白。

“听说你在找我?”那修接着道。

“嗯。奶奶给我带的那句口信我弄不懂,想找你一起参详参详。”

“……其实我也一直没想明白。不过现在我住你对面,有事你可以直接找我。”

那修的话让我呼吸一窒,我们……果然是没缘分呀。他刚来,而我却要走了。

有诗为证:我来君未来,君来我已去。

我长长叹了口气,从门后把大皮箱和旅行袋拖出来,摆到那修面前。那修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垂着头:“我刚退了这边的房子,今天就要搬走了。”

那修顿时满脸黑线,哑口无言。

我挤出一声干笑:“这儿的环境其实不错,除了……您……好好享受,我……我走了啊。”

我拖着皮箱和旅行袋走了几步,那修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新地址是哪儿?”

“啊?”

“新地址!”

“哦……”我赶紧从皮包里翻出纸笔把地址写给他。

本来我昨晚就想搬到新租的房子里住,可是这一耽误,倒让我见到了那修,我心里其实挺高兴。那修把地址攥到手里,不声不响地转身回屋,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

不到三分钟时间,那修穿戴整齐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

“走,我送你。”

我晃了晃不甚清醒的大脑,还暗中掐了一把大腿,我没听错吧?那修竟然要送我?

那修一手拎过我的大皮箱,向楼下走去,我美滋滋地跟在后面,到了楼下,我不意外地在花坛旁边看到那修那辆破旧的老爷车。

一路上那修出奇的沉默,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回去,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可是……那张盯着我的人脸,要不要告诉那修?

犹豫再三,我还是在下车前把那张人脸的事说了出来,那修的面色沉了沉,突然间说了一句,最近除了上班和回家,不要到处乱跑。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胡乱点头应允。把我送到目的地后,那修就开车走了,他的车速很快,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我在原地站着,直到那修的车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的新家在一栋六层建筑的四楼,每层三户,我住那户两室一厅,设备齐全,两个人合租刚刚好,房主说和我合租的那个人过两天会住进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住在一起,我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我只能在心里祈祷新室友千万别是个轻浮随便的人。

我把行李拎上四楼,简单整理了一下,才急匆匆地梳洗吃饭,赶到公司上班。一整天忙忙碌碌地过去了,下午五点我回到新居,又是一番收拾整顿,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甄巧的脸不期然映入脑海,对了,甄巧的故事还没讲完,答案的谜底也没有揭晓,我必须去找她。

我刚起身,那修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钥匙走出家门。

到纤云茶庄的时候,刚好晚上七点。我走进茶庄,却没看见甄巧。柜台上站着一个长相老实的年轻人,个子不高,看起来一副很诚恳的样子。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突然问道:“你是洪灵吗?”

我诧异地点点头,这人怎么认识我?

年轻人笑出一口白牙:“我叫小甲,甄姐交代过,你要是找她,就到她屋里去。”接着小甲告诉我,从架子右侧那道门直走上去就可以了。

我撩起珠帘,走进那个一直好奇的世界。

出乎我的意料,门后并不是一道走廊而是一个房间,房间布置得像一个休息室,靠墙摆着好几盆大型的绿色植物,我都叫不上名字。地板是乳白色的,靠窗还放着一张常在清宫剧里看到的罗汉床,样子很新,应该是仿制的。在罗汉床前面放着一个木头绷架,绷架上夹着一幅刺绣,绣的是冬梅吐蕊,娇艳的红梅和粗壮的枝干衬着大幅的留白,真是说不出的醒目好看。这是甄巧自己绣的,还是买来做装饰用的?

我觉得甄巧的喜好非常特别,就像我从来都没见过她穿旗袍以外的衣服,而且她穿的旗袍都非常合身,增一分或减一分就不是那种味道。我猜想那些旗袍应该都是定做的,光是冲着上面的绣花,价值肯定不菲,更何况她有好几件。

在休息室的另一边有一道门,我推开门看到一道楼梯,往上走,左右两边都出现一道走廊,走廊一面是房间,一面是窗户。我数了数两边共五扇门,哪道门才是甄巧的家?

待要回去问小甲,又觉得麻烦,我只好壮着胆子喊了几声,生怕有人突然冲出来说我扰人安宁。幸好甄巧很快就出现了,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衣,朝我摆了摆手:“小洪,在这儿呢。”

我随着她进了房间,她的卧室和茶庄的装饰风格差不多,特别是摆在最里面的一张大床特别招眼。我记得那种床我曾在博物馆见过,全名叫红木千工拔步床,要用最顶级的红木由最顶级的木匠雕琢三年才能完成。千工是一种荣耀,费尽一千道工序和三年时间来完成的床,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以前这种床尚且价值不菲,现在恐怕更是个天文数字吧。我愈发好奇于甄巧的身份,她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会开一个小小的茶庄,平凡度日呢?

甄巧并没问我失约的原因,我也没说,想来她可能只把我当成一个爱听故事的闲人,所以并不关心。

“甄姨,今天怎么没下去?”我问道。

甄巧眼波一转:“今晚有点儿乏了,不想下去。但是我怕你会来,就让小甲加一天班。”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么说,甄巧让小甲加班的目的是为了等我?

甄巧笑了笑:“我刚煮了一壶好茶,新月伊春,据说这种茶长在很高的山上,必须在新月的夜晚由十八岁的处子采摘,经由十八道工序精制而成。呵呵,传说是很好,就不知道这种茶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号。”

甄巧拉我坐在一个精巧的圆桌前,给我倒了一杯茶:“喝喝看。”

和甄巧喝了几回茶,我虽然仍旧是个门外汉,但也懂得装深沉了。我拿起茶盅,小小地抿了一口,闭眼回味。那茶的味道很清淡,细品之下有点儿甜,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留在嘴里久久不散,果然比冰红茶好喝。

“嗯,真好喝。”我赞道。

甄巧抿着嘴笑了,眼睛眯得像一弯新月。

甄巧和我闲聊了几句,我有些耐不住了,向她追问上次没讲完的故事,甄巧也不啰唆,接着给我讲了下去。

上次说到弄巧失踪,纤云绣坊乱作一团,偏巧有一个很美的女人走进绣坊。郑玉以为她是来定做绣品的,弄巧不在,他哪还有心思做生意,于是没有理睬。那个女人走到郑玉跟前,用很好听的声音问郑玉请不请绣娘,她的手艺很好。

郑玉嘴里泛苦,心道:好能好到哪去?还能赶得上弄巧?现在没有弄巧那种手艺的人,他一个都不想请。

女人看郑玉不答话,突然打开手中拿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件绣活儿来。郑玉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原来女人拿着的绣活儿,竟也是用罩头绣和引马针绣成的!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纤云绣庄的救星!

郑玉激动得无以复加,当下就把女人留在了绣坊。经过了解,这个女人叫玉绣,是个****,凑巧的是她跟弄巧竟然来自同一个村庄,不过玉绣说她并不认识弄巧,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让李大娘万分不解的是,玉绣头上戴的簪子跟弄巧头一次来时戴的簪子完全一样,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李大娘心中起疑,于是她直接走到玉绣面前,讨要她头上的簪子看。玉绣很大方地把簪子递到李大娘手上,在李大娘看簪子的同时,她低声解释道:“这叫飞星点翠簪,我们那儿的规矩,死了丈夫的女人都必须戴。”

玉绣的话让李大娘一愣,死了丈夫的女人都必须戴?弄巧刚来时也曾戴着一个,难道弄巧竟然是个****?不像啊。弄巧一直是一副小姑娘的打扮,碰见男人也羞涩得紧,哪里像成过亲的样子。难道刚过门丈夫就死了……

李大娘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一边打量手里的簪子。细看之下才明白,原来簪子上的蓝色是因为上面贴了翠鸟的羽毛,簪子制作得很精细,底托是素银的,不过在阳光的映射下还泛着金色,点翠的部分羽毛黏合得很仔细,一点儿也看不出羽状痕迹,而且随着光线的变化,点翠部分还会出现闪色。星形的下方坠着三条菱形的长坠,上面同样有点翠。

这簪子看着素静大方,只是图案实在太不吉利,专给****戴的,还真能想得出来!李大娘看完簪子,立即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还给玉绣,玉绣重新插回头上,抿着嘴笑了笑。

玉绣在沿江城无亲无故,于是当晚就在绣庄里住了下来。郑玉本来有意安排她住在弄巧那间单间,可是玉绣坚持不肯,郑玉只好让她跟其他绣娘一起住在一间大通铺里。

李大娘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玉绣疑虑重重,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就突然死了,而且死得非常蹊跷。

等到办案的警察进来,郑玉和一干绣娘都围在李大娘的屋子外头,不是他们想保护现场,而是里头的景象太恐怖了,没人敢靠近。办案的警员刚进屋,差点儿被扑鼻的血腥味熏吐了。只见整间屋子遍布血迹,不过没有任何激烈搏斗过的痕迹,李大娘坐在一张绷架的底下,她的头被塞进一幅刚绣到一半的绣品里,因为有绷架支撑着,所以她的尸体并没倒在地上。她身上基本没有伤痕,只是喉咙让人给豁开了,鲜血浸染着那幅没完成的福寿双全图,上面慈眉善目的寿星老儿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如同厉鬼!而那把造成李大娘死亡的刀,竟然就握在她本人的手里。

调查展开了,绣坊内一百一十七个绣娘,包括郑玉在内都受到了排查。可奇怪的是,扣掉那些不住在绣坊里的绣娘,就只剩下三十五个绣娘住在绣坊内,可是这三十五个绣娘都可以相互作证,在李大娘遇害的时候,也就是昨天晚上,她们全部都在房间里没有离开。不仅如此,这三十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李大娘的呼救声。

不是绣坊里的人干的,难道是外面的人半夜闯进绣坊杀人?难道李大娘是自杀?难道是恶鬼作祟?李大娘为什么没有呼救?放在仓库的福寿双全为什么会在李大娘的房间?

种种疑问如同巨石一般压在众人的心头。可接着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吊着李大娘脑袋的那幅绣品是弄巧失踪前最后一幅绣品,而且是唯一幸存的,现在已经不成样子。这幅绣品可是牛司令的二太太定下的,弄巧虽然失踪,但这幅绣品已经完成了一多半,郑玉本想让玉绣把另外一小半补完,这样明天就可以交货了,可是如今……

郑玉在心中暗骂李大娘,老婆子死就死了,还要搭上他挣钱的宝贝,着实可恶!这下子纤云绣坊的名声毁了,钱也没了。

人心在名利面前是脆弱的,现在郑玉的脑袋里只想着金钱,所以他错失了很多东西,最后更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甄巧讲到这里突然不讲了,面上出现一个非常魅惑的笑,但是目光却是冰冷的。

“甄姨……你怎么啦?”我迟疑地喊了她一声。

“没什么。”她垂下眼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很不愉快的事。小洪,我今天不舒服,明天再接着讲好吗?”

说实话,我丝毫看不出甄巧有不舒服的地方,但我只能僵笑着起身告辞。甄巧在我走到门口时说了一句,下次不管什么时候来,直接到楼上来找我就行了,这整栋楼都是我的产业。

听到她的话,我差点儿跌倒,这整栋楼竟然都是属于她的!

我迷迷糊糊回到家里,刚开始还震惊不已,后来一想也释然了,能用得起千工拔步床的岂能是普通人?世界上有钱的人多得是,说起房子,我觉得那修家那套四合院带给我的震撼更多。

新居的舒适度比起原来的房子差很多,但是住在这里心里比较踏实。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下意识朝窗口看了看,还好并没发现偷窥的脸,我想搬家是对的,我应该安全了。

第二天正好是休息天,我本来计划回百草镇,可是总是惦记着甄巧没讲完的故事,所以决定先到纤云茶庄听完故事再说。

到了纤云茶庄,屋里站着几名客人,小甲正在柜台上忙碌。看到我来,他毫不惊讶,只是指了指休息室的门,让我上去找甄巧。

我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径直上楼。我来到昨天那个房间前敲了敲门,里面半天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我进屋的时候甄巧正坐在圆桌前摆弄一个东西,我靠近一看,那是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白毛狐狸玩具,做工很精细,狐狸身上的毛像是一根根黏上去似的,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好可爱的玩具。”我欣喜地在狐狸头上摸了一把。

甄巧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什么玩具,它是我们族里用来测吉凶的工具。”

我讶然地看着甄巧,她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于是我突然来了兴趣:“我能测一下试试吗?”

甄巧犹豫了一下,然后让我坐下,并告诉我集中精神把右手放到狐狸头上,眼睛要盯着狐狸的眼睛,不能离开。

可能由于过度专注,我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狐狸的眉眼快速地动了动。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狐狸的白毛突然迅速变红,一眨眼间我面前的白狐狸就变成了红狐狸!

我吓得差点儿栽倒在地:“甄姨,这是怎么回事?”

甄巧的面色变了变,然后朝我安抚地一笑:“没事,可能时间太久没用,出现故障了。”说着她随手把狐狸放进一个金属盒子里。

我心有余悸地瞅了一眼金属盒子,甄巧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我一回头,甄巧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小洪,你为什么这么爱听纤云绣坊的故事?”

我干笑了一声:“那是因为甄姨讲得太好了,我像听评书似的,欲罢不能,只好老来打扰你了。”

“你能来,其实我很高兴。”甄巧微微一笑,如百花绽放。

接着甄巧又开始给我讲故事。

纤云绣坊虽然失去了弄巧,还接连遭逢意外,不过幸好老天又派来了一个和弄巧手艺差不多的玉绣。玉绣干活儿虽然远不如弄巧卖力,不过她的手艺是极好的,纤云绣坊的招牌刺绣失而复得,郑玉窃喜不已。

他的心里其实还打着另一个如意算盘,玉绣虽说是个****,但是手艺好,长得也漂亮,他郑玉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把玉绣娶到手,再想办法让她把罩头绣和引马针传给绣坊里的其他绣娘,纤云绣坊就能长久兴旺下去,财源滚滚。其实前一阵他起意要娶弄巧,只不过弄巧长得实在是太一般了,他一直在犹豫,现在没有任何让他犹豫的理由了!

就这样,郑玉正式向玉绣提亲,玉绣说要考虑三天。就在郑玉焦急地等待玉绣答复的时候,绣坊里又出了事。三十几个绣娘在屋里刺绣的时候,屋顶突然大面积坍塌,一半以上的绣娘当场死亡,没死的也只剩下半条命。

郑玉为此损失了一大笔钱,一时间如丧考妣,郁郁寡欢。可是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他在谈生意的途中摔断了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笔生意落到了万珍手里。

郑玉郁闷得要死,可这时玉绣却答应嫁给他,不过条件是他们要好好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以增进了解。从那以后,玉绣就开始每天进出郑玉的宅邸,对他嘘寒问暖,照顾他的腿伤。红颜媚骨,软玉温香,郑玉虽说不好女色,但也是个正常男人,哪里把持得住?可偏偏他摔断了腿,有心无力,只能每天看着玉绣干咽唾沫。

就在郑玉的腿伤渐好的时候,纤云绣坊接到了一笔相当大的生意,对方一下子预付了一半的订金,要在绣坊里定做一千件绣品。郑玉相当重视这笔生意,他决定等这笔生意完成后,他就和玉绣正式成婚。

可就在一千件绣品马上要完成的时候,绣坊在夜里突然着起了大火,大火无情地****着所有的一切,绣品、房屋都渐渐地在火中化为灰烬。

郑玉几乎疯了,可是他的厄运还远远没有结束。

绣坊着火不久后,郑玉建在不远处的宅邸也突然着火了,他疯狂地跑回了家,干嚎着向火场里扑过去,这时一个身穿白色衣裙、头戴蓝色簪子的女人慢慢从一边走过来,手里高举着一支火把。她的美在火焰的衬托下更加得张扬,可看在郑玉眼中却形同厉鬼。

这个女人是玉绣。

郑玉难以置信地看着玉绣,难道他家里的火是玉绣放的?那一刻,他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肯定了一件事。

“你是独绣还是万珍派来的?你要毁掉纤云绣坊是吗?”郑玉嘶哑着嗓音问道。

没想到玉绣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全错!我既不是你的冤家对头派来的,也不是为了毁掉纤云绣坊而来。我来……只是为了毁掉你!”

“毁掉我?放屁,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郑玉嘶吼。

玉绣一声冷笑,突然从身后解下一个大包袱,打开包袱后,里面赫然露出一张雪白的皮毛。那皮毛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火光的映衬下光彩流转、煜煜生辉!

郑玉看到这张皮毛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比刚才难看十倍!恐惧和仇恨同时交织在他眼中,十分骇人!

玉绣千娇百媚地笑着:“你以为你的地下钱库就算着火也烧不掉是吗?没错,它的确很坚固,不过我在放火之前已经把它给打开了,现在里面的金银恐怕已经化成汁了……”

郑玉听到这话顿时双眼发直,然后直挺挺地仰倒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为什么……”

玉绣拥起雪白的皮毛,在脸颊上轻轻摩擦了几下,神情悲恸:“八年前,你为了一己私欲,带着人杀了我全家,并且剥了他们的皮,呵呵,那些皮是不是很值钱?我花了七年的时间一点点把这些皮都找回来,没想到最后一张在你这里……”

“……这一张是我丈夫的皮,你每次看着它,摸着它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吗?”

“什么……”

玉绣的樱桃小口一翘,轻轻吐出几个字:“他的鬼魂一直附在上面啊……你瞧,他对着你笑呢。”

郑玉无比惊恐地看着玉绣手上的皮毛,嘴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

“郑玉,没想到为了收拾你,我花了那么大工夫。你既不好赌也不****,你只爱钱。为了让你享受到最大的痛苦,我帮你把纤云绣庄搞得有声有色,财源滚滚。郑玉,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滋味是不是很痛快啊?”玉绣开始大笑。

“你帮我把绣庄……”郑玉喃喃自语。

“有一件事你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弄巧其实是我的亲妹妹,她那个无缘的丈夫也死在你的手里,可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也没能接近你,只有我来了。这样也好,亲眼看到你毁灭,我才能安心!”

当一切答案揭晓,结果是那么的丑陋不堪。郑玉的面孔在火光下不断扭曲着,最后他两眼血红地朝玉绣扑过去,想要将玉绣推到大火里,两人同归于尽!

玉绣只是轻巧地往旁边一躲,郑玉就扑了空,而且他已经收不住脚,只能哀嚎着跌到火堆里。一眨眼的工夫,郑玉的衣服就熊熊燃烧起来,他在烈火中剧烈地挣扎着,不一会儿就化为一具焦尸!

玉绣面无表情地看着郑玉的尸体,突然抽出头上的簪子,喃喃自语,“飞星传恨,飞星代表灾祸,其实我和弄巧早就告诉你我们为复仇而来,只可惜你太蠢,始终不明白……”说完玉绣将飞星点翠簪抛到大火之中,转身离开火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甄巧的故事讲完了,她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喝茶,我却为这个故事震撼不已,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甄姨,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

那倒是,故事可以是编造的,也可能是从真人真事加工来的,这个故事讲的是民国初年的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百年,谁能证明它的真假?更何况玉绣跟郑玉的对话里,似乎暗示了玉绣不是活人……

可是我实在不明白,如果这个故事就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所隐藏的真正内涵,那么奶奶传给我的口信,只是让我听这样一个故事吗?

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甄巧也不来打扰我,于是我俩一个喝茶一个苦思,室内一时沉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我才想起自己今天还要回百草镇,于是急忙跟甄巧告辞。甄巧也没留我,只是随口问我要去哪儿,我说要回家,她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递给我。

甄巧一笑,解释道:“是新月伊春的茶叶,难得你说好喝,就送你一些。”

我对甄巧莫名感激,不是因为她送我茶叶,而是她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可亲的晚辈,让我倍感温暖。

一个多小时后,我回到百草镇。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还真是挺想家。一路上我不断地跟镇里的人打招呼,小镇上的人就是淳朴,不管你离开多久,都没有人会忘记你。

每次回到百草镇的家,我心里都会泛起微微的酸楚,这里是我跟奶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有温暖,有欢笑,有幸福,也有痛苦……

我打开奶奶房间的门,看着那些依然如旧的摆设,眼泪禁不住簌簌地掉了下来,奶奶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坐在奶奶的床上,哭了一会儿,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东西。我一愣,低头一看,地上的东西竟然是给红木座钟上弦的钥匙。我记得它一直好好放在座钟的玻璃罩里面,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上?

难道它自己长腿了?当然不可能,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偷偷进来过!

我的心开始狂跳不止,这个人会是谁?门锁并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况且我拜托邻居周大娘每天都来看一眼,如果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屋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是我走时的样子,如果真的有小偷,他会翻完东西后,再小心地放回原位吗?

前思后想之下,我只想到一个可能,奶奶回来过。

奶奶回来过,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要团聚了?

我抱着奶奶的棉被又哭又笑,过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冷静下来,这时我突然想到,奶奶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回来看看吗?为了证实心中所想,我把屋里屋外全都仔细检查了一边,却发现异常的只有我刚刚踩到的那把钥匙。

那把钥匙并不是随意放在地上的,它被很牢固地粘在地上。我思索片刻,然后相当仔细地把红木座钟检查了一边,可是并没有什么发现。我再次看向钥匙,奶奶为什么要把钥匙粘在地上呢?如果跟座钟无关……

我突然发现,粘在地面上的钥匙很像一个箭头,它的尖端指着一个方向,我按着箭头的方向看过去,那个角落只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塑胶皮球,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因为没坏,所以奶奶一直舍不得丢。

我走过去把皮球拿在手里,皮球仍旧是那个塑胶皮球,没什么变化,只除了它没气,捏上去有些软趴趴的。我本来还以为奶奶会在里面藏些什么,可此时禁不住有点儿失望。我心不在焉地捧着皮球,眼睛四处看着,奶奶留下这把钥匙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说我猜错了?

就在我要丢开皮球的时候,突然发现皮球的表面有些异样。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因为皮球是红色的,所以那些字并不显眼。只见上面写着:太阳光金灿灿,照得娃娃暖洋洋。小小树啊快快长,长大之后变模样。

这是首儿歌,在我的记忆中它并不陌生,我记得它是奶奶编的,因为朗朗上口,所以我小时候经常念,特别是给院子里的小树浇水的时候。可是这首儿歌为什么会出现在皮球上面呢?

我抱着皮球冥思苦想,突然间想到一个可能。于是我立刻跑到院子里,在院子的一角种着一棵海棠树,那是我爸妈去世前几年种下的,现在已经长成一棵大树,每年春天它都会开满花朵,风一吹花瓣四处飘散,非常美……

我摸着海棠树的树干,这里曾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如今却物是人非,真是令人伤感。我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海棠树下的泥土,不一会儿果真看出了猫腻。在树下,有一块泥土的颜色比较深,像是被翻动过。

我抬起头四处瞅了瞅,确定周围没人才开始动手挖掘,不一会儿就从泥土里翻出一个很脏的金属盒子,我心中一喜,赶紧拿进屋里。经过清理,金属盒子终于恢复成原样,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饼干盒子,我使劲儿打开盒盖,从里面掉出一个东西,“咚”的一下砸到桌面上。

我拾起来一看,却是个形状奇特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细长的,手掌大小,有点儿像钥匙,不过一端却是锯齿状的,上面有条状的花纹,看材质竟像是某种石头雕成的。随着它掉落出来的还有一张字条,我展开一看,上面只简单写着一行字:东西千万好好保存,勿念安好。

字是奶奶写的,我高兴极了,奶奶安然无恙!

虽然高兴,可是我心里还是埋怨奶奶,既然写了一张字条留给我,为什么不多写几个字,起码让我对她现在的情况多了解一些。

我叹了口气,把那奇怪的东西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然后随手放进皮包里。

我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虽然现在屋子没人住,但是我不想让它脏着。兴许是奶奶的字条激励了我,我干劲十足,等我终于直起腰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地黑了,所以当晚我并没有回沿江市。

我简单吃完晚饭,早早地爬进被窝休息。虽然没有高床软枕,但是舒服得令人叹息。我满足地看着干净的房间,等奶奶回来了,我就用最近攒的钱给她那屋换几样新家具,或者陪着她到外地玩几天……

我越想越美,禁不住笑了。头挨在枕头上,触感是那么的熟悉。今晚我一定会做个好梦吧……

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宿,我被一声闷雷惊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外面正在打雷闪电,一个接一个,震得人的耳膜都微微地发痛。

因为天热,所以我把窗户敞开了一条缝,不过有纱窗挡着蚊虫进不来。我起身下地关窗,手刚碰到窗户的时候,一个闪电照得人眼前一亮,一张雪白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纱窗外,死死地瞅着我!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起来。慌乱间退后,却被椅子绊倒在地下,脑袋重重磕在床脚上,痛得我一阵发昏。

闪电过后,周围又是一片黑暗,那张脸也突兀地消失了。我揉着头上的包,手忙脚乱地打开灯,再向纱窗看过去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我的错觉。

不,不可能是错觉!

我从床底下掏出一根棒槌,打开纱窗向外探了探头,然后紧紧地把窗子锁住,抱着棒槌一直坐到天亮。

天亮后我才敢到院子里查看,因为下过大雨,所以院子里什么痕迹都找不到。我不死心,又把整个围墙都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后来终于在西面墙上发现半个泥鞋印。

看来真的有人进来过,这个人会是谁?我联想到在出租房半夜曾经见到的脸,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我头痛欲裂,真不知最近走了什么霉运。我平日里循规蹈矩,从不与人结怨,而且也不是有钱人,怎么会有人盯上我?我想到报警,可是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人家,无缘无故的,半夜有人偷窥我,请你们成立一个专案小组调查或是派专人保护我。

这么说的后果,估计我会被直接轰出来。

我叹了口气,最近我常叹气,就算是花季少女估计也快愁成老太婆了。还是像那修说的,小心出入,才是自保的方法。

回到沿江市以后,我特地从网上订购了一种防狼药水,喷雾式的。据说这种药水喷到人的身体上除了会让人疼痛难忍外,还会臭闻十里,而且经久不退,实在是教训****坏蛋的好帮手。我天天把防狼药水贴身带着,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即使有了护身的东西,我也不敢太掉以轻心,老老实实地在新家里待了几天,除了上班基本上哪儿都不去,吃喝都在楼下的小超市内买,小超市里的东西比市场贵上许多,实在不符合我勤俭持家的经济原则,但是为了小命,再大的牺牲也要忍。

我从百草镇回来的第三天,那修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不用问,他肯定是从山子那知道我电话号码的。电话里他仍然和平时一样酷,只简短地问了我几句话,当我说到回百草镇老家,半夜有人偷窥我的时候,那修竟然莫名其妙地挂断了电话!

我皱着眉,久久才放下电话,那修这个人性格真古怪,他的举动总是让我摸不着头脑。

在新家里住这几天,我每天半夜都会起床偷偷掀开一角窗帘看向窗外。选房子的时候我特地选了较高的楼层,而且窗外都没有任何附着物,即使有人想要偷窥我,也是有心无力,当然前提条件是偷窥我的是人,而不是什么鬼怪。

甄巧送给我的茶叶一直放在我的皮包里,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我打开小铁盒,里面放着三个真空包装的茶叶包,看着很精致,我打开一包,烧了一壶开水沏茶。细品之下味道不错,可总觉得不如在甄巧那儿喝的好喝。可能是我沏茶的水平不够,也可能是少了那份恬淡的心情。

我越喝越不是滋味,最后索性放下茶杯,换上衣服直奔纤云茶庄。到纤云茶庄的时候已近晚上七点多,天刚黑,街上却已经是霓虹闪耀,灯火辉煌。

我走进茶庄时,甄巧正巧从休息室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条形盒子,她看到我明显一愣,随后笑了。

“小洪?好几天没见你,我以为你听完故事就不来了。”

我的脸一红,其实本来真有那种打算。

“最近我忙着搬家,所以一直没时间过来。”

“哦,是这样。对了,给你的茶叶好喝吗?”

“好喝,只不过我不会沏茶,总觉得比甄姨沏的味道差些。”

甄巧抿着嘴笑了:“怕是你心理作用吧。对了,我屋里刚沏了一壶今年的冠军茶,喝吗?”

我们俩熟络地闲聊着,正好这个时间没有顾客上门,甄巧就把我拉进休息室喝茶。我坐在那张罗汉床上,指着那幅冬梅吐蕊的刺绣问道:“甄姨,这是你自己绣的吗?”其实我话里有开玩笑的成分,想想现在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刺绣,最多只会十字绣那种简单的刺绣吧。

“是我自己绣的。”

随着甄巧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差点儿把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

甄巧笑着点点头:“我从小就喜欢刺绣,刺绣……让人心境平和。”

“你穿的旗袍……”

“都是我自己做的。”

如果说我以前对甄巧有种朦朦胧胧的仰慕,现在已经升华为赤裸裸的崇拜!她实在是太厉害了,放眼如今的社会,有几个女性会刺绣做衣服?这样的女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甄巧是一个太特别的女人,我对她充满了好奇。当我兴致勃勃地提出要跟她学刺绣的时候,她却没答应。

“刺绣并不简单,甚至可以说很艰苦,你学不了。你要是喜欢刺绣,哪天我送你一件我做的旗袍。”

面对甄巧的婉拒,我只能勉强笑了笑。想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把她放在桌边的盒子给碰掉了。

我懊恼地拾起盒子,甄巧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要紧,刚才快递送过来的,我还没打开过。”说着她随手拆开盒子上的包装,里面是一个红色的长条形纸盒子。

我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是一呆,心脏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

甄巧脱口而出:“飞星点翠簪!”

是的,放在盒子里的正是一支蓝色的簪子,星形,下面坠着三根如流苏一般的菱形坠子,蓝色的部分能看得出是点翠,跟甄巧故事里的飞星点翠簪如出一辙!

看到故事里的东西就这么活脱脱地出现在眼前,我心中着实震撼。那簪子上的点翠已经有些脱落,底托也已经发黑,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难道说甄巧讲的故事是真的?

甄巧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的簪子,嘴唇干干地抿着。从看见飞星点翠簪开始,我就开始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和见到扶莲发钿的时候还不一样,我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

“甄姨……这是……怎么回事?”我惶惑地看向甄巧。

甄巧困难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想到……”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转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眉头深深地皱着,“怎么没有了,我明明……”

“怎么了?”

“盒子送来的时候上面贴着快递的单子,我随手丢在外面的废纸篓里,可是现在……没有了!”

偌大的休息室内,我和甄巧面面相觑,蓝色簪子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空气中流淌着紧张和压抑。我不知道甄巧为什么这么害怕,但是我感同身受。凭着我的直觉,这支飞星点翠簪绝对有问题!

“纤云绣庄的故事我是听一个老太太讲的,我当时也只是当故事听听。因为从小喜欢刺绣,觉着和纤云绣庄这个地方很有缘分,所以才在这里开茶庄,没想到……”甄巧后面的话突然噎住,“唉,是谁寄来的簪子呢?这簪子看着邪气,要是有懂得驱邪的人就好了。小洪,你认识这样的人吗?”甄巧满面愁容地看向我。

我差点儿脱口说出我奶奶就是,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奶奶已经失踪了,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只能遗憾地摇摇头,甄巧一脸失望。

我忍不住道:“甄姨,我觉得事情的重点不在飞星点翠簪。你讲故事的时候不是说了吗,飞星点翠簪只是玉绣用来暗示郑玉的,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危害,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这件事也许只是有人在恶作剧,或者是一个无心的巧合。”

甄巧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轻松多少,不过她仍然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放心。她说最近纤云茶庄恐怕要停业几天,让我别来找她,她有些事想要弄明白。

我心情沉重地往家走,下了公交车到我新租的房子还有一段路程,这段路程必须路经一个小巷子,否则就要绕行很长一段路。

我进入小巷子的时候,一边的路灯突然闪了闪,然后灭了,巷子里顿时漆黑一片。我的心“咯噔”一下,虽说生平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我还是怕走夜路,特别是在这种乌漆墨黑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从你身后钻出个什么东西来。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奔跑,我想用最快的速度通过这条巷子。刚起步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跑着跑着身后突然传出纷乱的脚步声,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

有人在跟踪我!

这个认知让我双腿发软,我咬紧牙关,一边跑一边将防狼喷雾拿在手里,但是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平日里并不太长的小巷今天像是跑不到尽头,沉重的呼吸不时从后面传来,让我意识到那个人离我很近,也许马上就会被他抓住!

快跑,快跑!我觉得自己仿佛狂奔在一部恐怖电影里,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当我终于冲出小巷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马路上有行人走过,明亮的路灯刺得我眼睛发花,我向前疾走了几步,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这时在我身后传出一声啜泣,我惊疑地回头,却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女学生正捂着嘴干咳,她看向我:“姐姐,你干什么跑那么快,害我以为后面有坏人在追我们,差点儿把我给吓死!”

刚才跟在我身后的……是她?

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瞥向小巷,却发现巷子里有暗影一闪。不对!刚才不是我的错觉,那个女学生的身后还有别人!

我一路狂奔回家,把门窗都牢牢地上了几道锁,可还是不放心,又把家里的锅碗瓢盆、菜刀水果刀都集合起来布置了几个陷阱,才放心去睡觉。

睡觉前我把手机握在手里,准备有情况的时候随时打电话报警。现在也顾不得辐射了,小命更要紧。

这一夜我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睑下印着两团很明显的黑青,像被人打了一样。我勉强用粉底遮掩了一番,才敢去上班。

因为一直想着昨晚的事,而且没睡好觉,我一整天都有些精神恍惚,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有同事扯了扯我的衣服:“洪灵,有你的快递。”

我迷迷糊糊地在快递单子上签了字,顺手把东西揣进皮包。我要是当时能清醒一点儿,恐怕绝不会把那个东西带回家,可是等我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坐在客厅里死死盯着红色的纸盒子,是的,我也收到了和甄巧一样的东西——飞星点翠簪!

看着眼前的簪子,我的心针扎般刺痛,甚至比昨天更不舒服。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人把飞星点翠簪快递给我。如果某人的目标是甄巧,那么我和甄巧的关系充其量只是一个讲故事的和一个听故事的。我承认,或许不止如此,但是我们真的只认识了几天。难道说纤云绣庄的故事是个被诅咒的故事,不管说起它,还是听到它的人都会有灾祸降临吗?

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是我笑不出来,我被眼前的飞星点翠簪弄得心烦意乱。我想找甄巧说说这件事,但是现在去只能吃到闭门羹。

我郁闷地起身,连盒子带簪子一起抓起来,想要扔到垃圾桶里。刚拿起飞星点翠簪,手心就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痛得我一缩手,脚下不知怎么一下子绊到我昨天布置的“陷阱”上,人立刻就趴在了地上,膝盖和胸口都痛得要命,盒子和簪子摔出去老远。

我觉得自己简直倒霉到家了,连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也能碰上。我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眼前突然一花,一大蓬蓝色的东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转眼间就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

我张大了嘴,看着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一大片蓝色蝴蝶,蝴蝶翅膀是蓝白两种颜色,它们大概有几十只,在半空中不停地浮动,翅膀上还不时撒下磷状的粉末。

映着明亮的灯光,那景象依稀很美……

可我觉得不对头,门窗明明都关着,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蝴蝶?简直是怪事!难道我无意间进入了魔幻空间?还是产生了幻觉?

对,眼前的一切绝对是幻觉,我壮着胆子靠前了一步,想要把那些蝴蝶打散。可大群的蝴蝶突然轻轻抖动着翅膀向我飞过来,淡蓝色的磷粉一路撒落,转眼又消失在空气中。我看着这奇妙的景象,惊讶不已。一只蝴蝶飞到我的跟前,靠近我的手心,它身上的磷粉如梦似幻地撒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些淡蓝色的磷粉落在手掌中,突然,手心像是被烈火灼烧似的疼痛!那种痛迅速蔓延到全身,而我的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晶亮的水泡!

我惊叫起来,如果蝴蝶是幻觉,为什么我的手会这么疼?这个水泡又是怎么回事?

我拼命挥手,那只蝴蝶被我弄得支离破碎,可是更可怕的在后面,大群的蝴蝶向我飞过来,仓促间我只能拼命后退,可是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我能躲到哪儿去?

我随手抄起垃圾桶向蝶群掷过去,蝴蝶被我打散了,可转眼又聚在一起,向我缓缓靠近!

我尖叫着躲入卧室,将房门死死地锁住,刚松了口气,那些蝴蝶就像纸片儿似的,一只只地从细小的门缝里挤了进来,转眼间就铺满了整个房间!

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时大群的蝴蝶已经靠近,磷粉不断地撒在我身上,即使隔着衣服,我依然能感觉到那些磷粉在灼烧着我的身体!

好痛,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我把书架上的书全部抽出来砸向那些可怕的蝴蝶,蝴蝶群散开了,我趁机打开房门,我要逃出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刚跑出房门,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脚一软,整个地面升了上来。

好痛……好晕……我要离开这儿……我要……

蝴蝶群黑压压地占据了我的视线,它们阻隔的不止是我的视线,也是我的求生之路!我拼尽全力向前爬了几步,房门近在眼前,但是咫尺的距离就像隔着千山万水。

我不能死……

我要出去……

“笃笃笃”,像是在顺应我的呼唤,竟然有人在这时候敲门!

“快,救救我……”我极力抵抗着眩晕,可眼睛张不开了,连嘴都在麻痹中。

大群的蝴蝶渐渐地落满了我整个身体,我感觉身体除了灼痛又多出一种麻痒的疼痛,就仿佛……就仿佛它们在蚕食我的身体!

“快救救……”这一次,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蝴蝶在我身上一点点地啮咬着,我感觉后背上的肉一点点地离我而去……

我不想被一群蝴蝶吃掉……

你试过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却求之不得的滋味吗?那简直比绝望还绝望。你试过大脑眩晕,但身体清醒的滋味吗?那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敲门声突然停止了,屋内沉寂下来。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可过了几秒钟却传来另一种声音,那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哪怕进来个小偷也好,只要能帮我把蝴蝶赶走,就算让我把全部家当贡献出来,我也愿意。

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声尖叫随之响起,我勉强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门口,满目惊骇,头上还挂着水盆子。

我做的陷阱……终于还是有人中招了。

我想笑又想哭,最终却只是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当我终于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那修!他站在病床边,表情漠然地看着窗外。

“那修,怎么是你?”我挣扎着坐起身,头很痛,脖子更像要断掉一样。我皱着眉头****了一声,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看,却惊诧地发现手上完好无损,什么水泡、伤痕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我急忙把手伸进单薄的病号服里摸了摸,衣服下的皮肤是光滑的,摸不到任何起过水泡的痕迹,而且不痛不痒。

那修回过头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不是……”我也不知道跟他怎么解释。

昏迷前的回忆一点一滴地回到我脑子里,那些蝴蝶、磷粉、水泡难道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幻觉?要不怎么解释我的身体毫发无伤,只是头痛呢?

说到头痛,还真是头痛,脑袋上像被人砸了一闷棍,难过得要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既感激又心虚地看着那修,貌似我是个麻烦精,每次都要别人来救。

“送你来的不是我,是你的室友。”那修说道。

“我的室友?我没有……”我刚想反驳,突然想起昏迷前见到的那个女孩,难道她就是我的新室友?想想也是,要不是的话,她怎么会有房子的钥匙?

“你怎么知道我进医院的?”这一点我还是挺疑惑的。

“你室友打电话通知我的。”

我转念一想,突然烧得满脸通红。那个女孩一定是在我昏迷的时候翻看了我的手机,上次那修打来电话来,我就把他的电话存到了1号键,其实当时也只是顺手。那女孩一定以为那修是我很重要的人,才会打电话通知他吧。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修突然问起我为什么会晕倒,我脱口而出:“我被一群蝴蝶攻击了。”

“蝴蝶?”

“也许……不是蝴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当时挺混乱的……”我越说越小声,看着那修疑惑的表情,我只好把昨夜的经历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那修听完后问我:“你觉得那一切都是幻觉?”

这一点我绝对肯定,要不无法解释我身上出现的情况。

“想没想过,为什么会出现幻觉?”

我摇头,我的头都快想爆炸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那修低头沉思,突然道:“会不会和之前快递过来的那个什么簪子有关!”

“你说飞星点翠簪?怎么可能?”我刚否认了那修的猜测,思绪一下子就顿住了。为什么不可能?刚看到飞星点翠簪的时候,我就感觉很不舒服。当我碰触到飞星点翠簪之后,幻觉紧接着就出现了。奶奶曾告诫过我,我的体质特殊,碰到让我不舒服的东西一定要避开。这不正间接说明了飞星点翠簪有问题?

可是谁会花这么大的工夫害我呢?我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女孩,害我不会有任何好处。

“你的猜测有可能是对的,”我迟疑道,“不过幸好那些幻觉也没把我怎么样,现在就是有点儿头疼。”

“洪灵你弄错了,”那修满脸凝重,“要不是你的室友赶得巧,你现在说不定没命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修,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他说幻觉当然不会要人的命,不过人在幻觉的控制下会自己要自己的命!人陷入幻觉时意志力极为薄弱,只要一个小小的暗示就会深信不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觉得自己失血过多,不管身体真实情况如何,你真的会步入死亡。有一个很著名的案例,有个催眠师将自己的病人催眠,然后向他灌输他正处在一个极度缺氧的环境下,十分钟后,这个病人死于窒息。

我突然间感觉到浑身冰冷,要不是我的新室友刚好撞见,那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用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时我突然想起甄巧也收到了飞星点翠簪,她会不会出事?

心中越想越担心,不管如何,我应该去跟她示警!

我刚想下床,那修就把我按坐在床上:“去哪儿?”

“我……我想出去找一个人,她也收到了飞星点翠簪!”

那修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你不能到处乱跑。把那人的地址给我,我去看看。”

在那修的催促下,我颇为不情愿地把甄巧的地址说了一遍。那修没再多说什么,嘱咐我别乱跑,然后就走了。

那修走后,有一个护士进来给我量体温,我这才知道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不过身体并没有大碍,明天做系统检查,确定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我松了口气,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

放松心情后,我****地睡了一个饱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觉得头也不疼了。可直到我出院的时候那修也没回来,我心里奇怪,他只是去帮我通知甄巧,传一个话需要花多久的时间?

我打他的电话,不过无人接听,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迫不得已,我只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我已经出院回家,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回到新家,我刚进家门就被吓了一跳,屋子里整洁得不像话。我分明记得那天房间里被我弄得有多糟,看来我的新室友已经正式住进来,而且还收拾了我留下的烂摊子。

貌似……有点儿对不住她。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然后拿钱跑到附近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回家。我想好了,一个蛋糕不足以报人家的救命之恩,但是用来表达我的欢迎和歉意是足够了,反正住在一起,欠她的情我可以以后慢慢地还。

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蛋糕,我又下厨做了几个菜,菜刚摆上桌,大门就开了,那天曾见过的女孩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跟她打了声招呼:“你好,又见面了。我叫洪灵,谢谢你那天的帮忙。”

女孩也笑了。年轻人之间的了解是迅速的,我们共同分享了一个蛋糕之后,我知道她名叫沈小珍,年龄才21岁,老家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山村,父母都健在。她念到高中后就不念了,一直在沿江市打工直到现在。那天她见到我的时候实在是吓得够戗,以为我是心脏病发作,手忙脚乱地拨打了120急救电话,把我送到医院后才想起通知我的家人,可不知道怎么联络,无奈下只好翻看我的手机,结果电话就打到那修那儿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对着我****一笑:“姐姐,那天来医院的帅哥是你什么人?如果不是你男朋友,能不能考虑介绍给我……”

话说沈小珍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清秀可人,自有一股青春活力,说话也很甜,那声姐姐含糖量太高,甜得我有些发晕,竟然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沈小珍欣喜若狂地姐姐长,姐姐短,我后来虽然免不了懊悔,但是已经答应了,又不好反悔,更何况我还欠着她的人情。

当沈小珍问起我身体状况的时候,我含糊地应对了一下,就让她认为我心脏不好吧,要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

吃完饭后,沈小珍突然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飞星点翠簪,我的脑子顿时“嗡”的一下炸开了。我怕吓到沈小珍,只好极力忍着,拿着簪子脚步踉跄地回到房间。

回到房间后,我把飞星点翠簪远远地丢到墙角,然后孩子气地找了几本最厚的书压在上面,接着开始动也不动地观察它。半个小时过去了,虽然我还在头痛,可是这次并没产生什么幻觉,我着实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却有个疑问,照理那天沈小珍也见过飞星点翠簪,她接触簪子应该已经不止一次,她为什么没有产生幻觉?还是说飞星点翠簪产生幻觉只是针对我一个人?

头好痛……

我揉了揉额角,心情很郁闷。为了转移注意力,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说看了一会儿,突然间觉得很困,就顺势伏在书桌上休息。这一伏不要紧,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屋里静悄悄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小珍,小珍。”我对着客厅喊了几声,可并没有人回答我,我突然想起沈小珍说她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工,难道今天她上夜班?

我抬头习惯性地看向窗户,窗户没关,微风徐徐吹来,很舒服。突然间顺着风吹进来一根白色的丝带,可是一端好像黏在窗外什么地方,在窗口不停飘动。我用手一拉,丝带仿佛黏得很结实,我竟然没有拉动它。我猛然松手,丝带仍在窗口不停飘着。

我出神地看着那条丝带,这时有一只和丝带一样白的手执著丝带缓缓地伸进了我的窗口!

随即出现在窗口的是一张同样惨白的脸,他的唇是血红色的,瞳孔像针尖一样细小,就那么黑黑的一点,死死地瞅着我,那血般的红唇吐出一句话:把簪子还我……

我吓得失声尖叫,不停地尖叫。这时有人在身后猛烈地晃着我的肩膀:“姐姐,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啦!”

随着肩膀的剧烈晃动,我终于回到了现实中,我昏昏沉沉地看向身后,沈小珍正担心地看着我,我再看向窗户,窗户好好地关着,哪里有什么白色丝带和红唇怪人?

难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沈小珍舒了一口气:“我刚想去上班就听见你在这又喊又叫的,吓我一跳!”她突然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哎呀我不跟你说了,要迟到了,拜拜。”

沈小珍连蹦带跳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心有余悸地看着墙角,无缘无故做噩梦,难道又是飞星点翠簪在作祟?

我心神不宁地拿起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那修仍然没有回音,我要不要再打给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地板上走了多少圈。我叹了口气,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我折磨。

要不是最近遭遇了太多的事,那修也反复告诫我不要到处乱跑,恐怕我早就直接杀到纤云茶庄,找甄巧问个明白了。这种只能在原地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我简单吃了些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飞星点翠簪仍然老老实实地压在几本书底下,并没蹦起来造反,房间里也没有出现什么怪东西。我长吁了一口气,也许那股让我产生幻觉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刚才的噩梦只是因为最近我的神经太紧绷造成的。

一定是这样!

我一边做着阿Q式的心理安慰,一边伸手去拉窗帘,一不小心窗帘从手里脱了出去,我刚要再伸手,就看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贴在了我眼前的玻璃窗上。

那白乎乎的东西像是某种软体动物,贴着玻璃窗缓缓蠕动了两圈,然后贴在玻璃窗的一角不动了。

这是……什么?我看着玻璃窗上的东西哆嗦了两下,觉得很恶心。隔着玻璃敲了两下,想要把它震落,可是它贴得很紧,竟然纹丝不动。我不敢开窗,怕那东西爬进来,那我可就完蛋了。

正在想对策的时候,那东西猛烈地蠕动了一下,突然从一团白色里翻出两个黑点,就这么乍一看,还真像是人的两只眼睛!

我的心猛地一跳,白脸……眼睛……贴在玻璃窗上的脸……难道我那天晚上看到的竟然是这个东西吗?可是又不是完全相像……

可恶!不管了,受了这么多天的惊吓,我决定要反击,不管眼前这个是什么,都要让它尝尝我的厉害!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闭上眼睛默数了三声,然后迅速打开窗户朝着那东西戳了过去!我感觉剪刀戳到一团软软的肉上面,回手想要再戳一下,可是那东西突然猛然一缩,转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我足足愣了半天,再看向窗户时才发现上面沾满了绿色透明的黏液,这是怪东西蠕动时留下来的,还是我戳它后流下的液体?

我想不明白,只能把窗擦拭干净,然后拉上窗帘。坐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满头冷汗,身上虚得一点儿劲儿都没了。

我苦笑了一声,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睡到半夜,手机铃突兀地响起来,惊得我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拿过来一看,竟然是那修打来的。我心里憋着气,真想直接挂断电话,可最终还是按了接听键。

“三更半夜的,你想干吗?”

我想我语气中的怨念一定很重,以至于那修半天都没说话。

“洪灵,你现在方便吗?”

那修的声音在电话中显得分外低沉,却让我有几分心慌。

“怎么了?”

“可以的话,我想到你家去。我……受伤了。”

那修说他一会儿就能到我家,让我给他开门。我心里很慌,当看见那修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扑过去把门打开。那修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是,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右手捂着胸口,以至于我并没有看出他哪里受伤。

“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那修轻轻咳嗽了一声:“没有大碍,我已经到医院简单处理过了。过来只是想跟你说几件事。”

这时那修把手放下,我才看见他半敞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截厚实的绷带。

“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打伤的?”

“洪灵,”那修突然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前一阵你奶奶托我向你传达的口信?”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了,“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嘛。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牵涉了一个复杂的故事和几个解不开的疑团,如今,连我也深陷其中,而且越来越迷惑。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发现传口信的人并不是你奶奶,而是另有其人。我们都中了那个人的圈套。”

那修的话惊得我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怎么可能?

那修的神情有些懊恼,他说刚开始收到口信的时候,因为基本没人知道他和我奶奶认识,所以他对收到的讯息深信不疑。那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口信,也使他颇伤了一段时间的脑筋,可是并没弄明白其中的奥秘。

回到沿江市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寻找我奶奶的下落,照他所想,我奶奶既然能知道我有危险,肯定不会离我太远,最起码人应该在沿江市。可是他通过各种渠道也没能找到我奶奶。

之后他听我说起半夜有人偷窥的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可那时他还是不能肯定是什么,于是他只有继续查。

那修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反问了他一句,你怎么能肯定那天偷窥我的是人不是鬼?要知道我窗户外面根本没有阳台,人又不是蜥蜴,怎么能在没有任何落脚点的地方站着?

那修笑了笑,仿佛对我的话很不以为然。他说道:“这世上有一些身怀异能的人,徒手攀上二楼并不是难事。”

看我不吱声了,那修接着说,他感觉半夜有人偷窥我很不寻常,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既没相貌又没钱,根本没有让人觊觎的地方。

那修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却被气得差点儿翻白眼儿。就算他说的是事实,也应该顾及一下我的颜面。现在我的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他没什么反应,真恨不得上去在他的伤口上抓两把,以泄心头之恨!

那修不知道我的心思,继续讲他这些日子的经历。我回百草镇那次又遇到半夜偷窥的人,那修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就跑到百草镇守株待兔去了。别说,当天半夜真叫他等到一个人。

黑漆漆一片,他看不到那人的相貌,仅能看出那人的身形不高,不过身手非常灵活。那修想上去逮住他,可是交手之下才发现那人会一种古怪的武术,那修险些不是他的对手。他们打了差不多五分钟,那人突然蹿上房顶逃走了。

那天之后,那修又在百草镇逗留了几天,可毫无收获,最后只好回到沿江市。可是他一口气还没歇过来,又接到我住院的消息。

我看着他,皱眉:“你受伤……和半夜偷窥我的人有关?”

那修点头,我迟疑道:“可你不是帮我去给甄巧传话吗?怎么会遇到那个人?”

“你说到重点了,虽然我并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不过我认人很准,我敢确定纤云茶庄里的人就是偷窥你的人。”

“你说的是谁?”我的心猛地一颤,不会是她吧?

“纤云茶庄应该有个男性员工吧。”

“你是说小甲!”我惊呼。

那修冷笑一声:“他可不只是员工那么简单。甄巧,更不简单!”

我不明白,那修把我搞糊涂了。小甲是半夜偷窥我的人已经让我不敢置信,可是怎么会又扯上甄巧?就算小甲是她的员工,现在又不时兴连坐,那修的话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你还不明白吗?甄巧很有可能就是设计圈套引你我上钩的人。”

震撼一波接着一波,我几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傻愣愣地看着那修。

“其实要不是你让我到纤云茶庄找人,我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这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

前晚,那修赶到纤云茶庄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多,他正巧看到茶庄里走出一个人,他上前要跟那人说话。可是就在接近那人的时候,他感觉不对劲儿。很多时候,他都是靠直觉判断一切,这次也不例外,因为他的直觉从不会出错。于是他在接近那人的时候突然出手,而那人也下意识还手。仅仅一个交锋,两人就已经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

那人并不恋战,和那修打了个照面之后再次逃走,那修没急着追,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一回终于找到事情的源头了。

那修三言两语之间就为甄巧定了罪,我心里十分不舒服,我认识的甄巧是个外表美艳,内心温暖的人,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可是我心里也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而是阴谋。

那修心里有头绪之后,就开始利用各种手段调查纤云茶庄和小甲,结果让他万分吃惊。其实他并不是因为查到什么吃惊,而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到才吃惊。那修说他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情报网,虽然不是正规的,但是比正规的快速迅捷许多,鲜少有查不到的事,也许只除了我奶奶的下落和甄巧的来历。

其实不光甄巧,就连小甲和纤云茶庄也只是查到只字片语。

我有些不解,一个开了十年的茶庄怎么可能只查到只字片语?

那修冷笑:“十年?纤云茶庄开了半年都不到。不过前不久一家印刷厂曾印过一批纤云茶庄的传单,上面的确写着感恩十年,我想那些传单没准儿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

原来从那时候起我就中计了吗?我心里挺难受,我还真是好骗,这么简单就上钩了。只是不明白甄巧为什么要骗我,照那修的话说,我既没相貌又没钱,连一点儿可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她算计我的目的在哪里?

那修紧盯着我:“虽然没查出什么,但我想他们的目的是你奶奶。”

“我奶奶!”

“嗯。你想想,如果说从我接到你奶奶的信开始就是他们安排好的,那么他们对于你奶奶和你的状况可以说相当了解。既然在你身上没有可图,那么他们的目标必然是你奶奶。我想小甲其实并不是偷窥你,他是抱着两个目的而来,一是为了监视你,二是想要让你害怕。你的安危一旦受到威胁,你奶奶说不定就会出现。”

对于那修的话,我疑问重重。既然只是想引奶奶出来,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且我接到飞星点翠簪之后还差点儿丧命,如果我死了,甄巧的目的不就落空了?她为什么要做这么自相矛盾的事?难道说参与这个阴谋的人不止一拨?

关于我的这些疑问,那修也答不出所以然。我想只有当面质问甄巧才能找到答案,但是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可能有了。

至于那修会受伤,则是因为他几次三番去探纤云茶庄,可直到今晚才看到二楼亮起灯光,于是他打破二楼的窗户翻了上去,刚上去就被一个巴掌大小、冰凉凉、肉乎乎的东西糊住了整个脸,差点儿窒息。就在他拼命往下扯那怪东西的时候,胸口被人刺了一刀,要不是他跑得快,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那修的话听得我目瞪口呆,他所形容的怪东西,巴掌大小、冰凉凉、肉乎乎,很像今晚贴在我窗上的东西……

我向那修叙述了我今晚所见,那修十分肯定地说那绝对就是差点儿致他于死地的怪东西,也幸亏我在怪东西上戳了一剪子,否则他今晚生死难料。不过那修并没看清刺他一刀的人是谁,他感觉那一刀虽然狠,但是力道不够,要不然一刀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我心中一痛,这一刀说不定是甄巧刺的。

我久久看着那修:“你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这件事本来和你无关……”

那修默然,过了很长时间才说道:“有很多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记住,我不是局外人。况且你奶奶托我照顾你,你有危险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那修跟我说完话之后,已经是委靡不堪,我提出让他到我房里休息一下,他竟然没有反对,看起来他是太累了。那修在我房间里休息,我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由于心思纷乱,我一直都睡不着,直到天亮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蒙眬中我听到有开门的声音,难道是沈小珍回来了?我挣扎着起身,抬头一看,沈小珍站在门口,钥匙掉在地上,她张大的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鸭蛋。我诧异地回头,那修正从浴室里出来,他上身没穿衣服,头发凌乱,裸露的胸膛上缠着一圈绷带,引人遐想。

我顿时头皮发炸,这下误会可大了。

尽管我一再解释,可饭桌上的气氛依然很诡异。那修的气色好了很多,大口地吃饭夹菜,只是却苦了我。沈小珍一直用怨念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我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弄得我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尴尬不已。

饭后,沈小珍对那修大献殷勤,那修一脸酷样,对沈小珍爱答不理,可是沈小珍对他的冷淡毫不在意,说话声甜得我直想吐。

那修说他还有些事要处理,让我有事打电话找他,之后就走了。沈小珍目送那修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内,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姐姐,虽然你和有才哥已经有夫妻之实,但是我不介意。我不会输给你的!”(我没跟沈小珍说出那修的真名,这其实也是我的小小私心。)

面对沈小珍信誓旦旦的宣言,我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已经跟她解释了好几遍,可是她像是认定我和那修有什么似的,真拿她没办法。

那样纷乱的一夜终于是过去了,就如同我这段时间的经历,也终究会在记忆里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时间大约过了一个月,我才到纤云茶庄去看了一眼。发现原来那地方已经变成一家养生会馆,原本的门面被一副能遮住半边楼的巨型招牌所取代,里面进进出出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和不少衣着华丽的贵妇或老板。

后来我跟养生会馆的一名职员打听了一下,得知他们老板是一名中年秃顶的男人,在沿江市有多处产业。据说这栋楼也是他们老板的产业之一,不过半年前租出去了,如今收回来,自然要物尽其用。

那个简简单单的茶庄就这么消失了,想必甄巧和小甲也不会再出现。我心里既有些怅然若失,同时又感到庆幸。甄巧从头至尾都没跟我说过一句实话,我只是她用来钓出奶奶的工具。心里虽然难受,却也庆幸她的诡计没有得逞,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奶奶受到伤害,恐怕我到死都不会安心。

我一直在想,甄巧和我奶奶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恩怨,让她非要用这种大费周章的方式来接近我?看甄巧的年纪顶多跟我父母差不多,难道会是上一辈的恩怨吗?奶奶突然失踪跟甄巧有没有关联?我想只有见到奶奶才能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后来放假的时候我再次回到百草镇老家,翻看奶奶那本线装老书,竟然看到一段很有意思的文字。主要是上面画的图形引起了我的注意,图形的样子很像我那晚见到的怪东西,上面说这种东西叫做糜葵,也叫视肉,形似人脸,薄薄一片,色白,中间有两个黑点,像两只眼睛,触摸冰凉有肉感。糜葵的来历很玄,上面说是人的怨念所化,它听从于能降伏它的人,就像降头师之于他养的“小鬼”一样。糜葵平日必须生存在一种特殊植物所浸泡的液体中,在它的“宿主”命令它的时候,才会出来行动。

我不知道线装老书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内容,但是我敢百分之九十九肯定,那晚我见到的怪东西就是糜葵。每次想到我戳了糜葵一剪子,心里就后怕得要命,万一当日没那么干,我现在恐怕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我跟那修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修不置可否,他说他感觉那东西就是一团烂肉,是不是糜葵还不好说。

弃置在墙角的飞星点翠簪后来被我收在一个盒子里,现在它已经对我没有危害了。我收着它是想留个纪念,是它让我认识到人心是多么黑暗和丑陋,即使外表再美,也是有毒的;是它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防备之心,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我也会给自己戴上面具。我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但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没有以前那样单纯和快乐了。

我想,这也许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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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评价:这个故事以秦观的《鹊桥仙》为引,通过一个年轻人的视角,展开了一段充满悬疑和奇幻的故事。故事情节曲折离奇,引人入胜,既有对传统故事的重新解读,又有对现实生活的深刻反思。故事中,主人公因奶奶留下的口信“纤云弄巧,飞星传恨”而卷入了一场神秘的事件。在探寻真相的过程中,他遇到了许多奇怪的人和事,揭示了隐藏在现实背后的神秘力量。故事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既有善良可爱的角色,也有阴险狡诈的反派,使得故事更加丰富多彩。作者巧妙地将传统故事与现代生活相结合,通过对历史的追溯和对现实的反思,揭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和社会的残酷。故事中的悬疑元素和奇幻元素相互交织,使得故事更具吸引力。总体来说,这个故事是一部富有创意和思考的作品,它不仅给读者带来了阅读的乐趣,还引发了读者对人生、社会和历史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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