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蛊(3)

怪谈记
人蛇情 春,三月,落玉珠,断魂路口,挽君逍遥手;夜沉暮,寒冰泪,嫣妮妖蛇,恨饮孟婆酒。 一千年前,河南、安徽等地的民间盛行一种行业——赶尸。那时,江南一带的富贵人家,有亲人病死了,需运回老家安葬,但当时的交通不发达,如果按正常运输方式,运到家乡的时候尸身早已腐烂,为了能让尸身完好地运回家乡,大户人家往往花重金请一些专职赶尸人,负责将亲人的尸体运回老家

  未了情

  “情难断,恨别离,千回百转转千回;慕残雪,鸳侣梦,阴阳相错错阴阳。”

  “李榆,到!陈果,到!王小燕,到……”现在是一九九六年,我叫陈果,是财经系大一女生,今天是我第一天来学校报到,我被安排在301宿舍,我睡下铺。上铺是一个叫李榆的女孩子,重庆人,喜吃辣,性格也是火辣辣的。小小的宿舍一下子塞满了八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女生,叽叽喳喳,都快闹翻了天。我躲在一旁静静地给男朋友大胖打电话。大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相恋三年了,感情不错,他长得浓眉大眼,挺阳光的,只是懒,没考上大学,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仍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开学快一个月了,宿舍里的女孩子们都熟悉起来,我与王小燕关系较好,她是个很单纯的女生,有些不谙世事。李榆很少与我们来往,她个性鲜明,独来独往,似乎与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我常常看到她抱着厚厚一摞书穿梭于图书馆与教室之间,只有在晚上熄灯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到她的身影,她不大与我们说话,身边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宿舍里的女生对她颇为不满:“清高个啥!”我倒挺欣赏她,不矫揉造作,敢爱敢恨。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一年,这年生日,我收到男朋友大胖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只藏银蛇形臂环。刚拿来的时候是银白色,可我没戴多久便成了釉黑色。因是手工制品,蛇头与蛇身的花纹雕刻得栩栩如生,蛇眼为黑玛瑙,闪着阴丝丝的冷光,晃眼看上去还以为是条真蛇,让同屋的女孩子有些害怕。可我却很喜欢,一来是男朋友送的,二来我属蛇,对蛇有种莫名的好感。

  烈焰、飞灰、残垣、断壁,大火包围着一座小庭院,火中有一英伟男子,他面露哀伤,喃喃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是谁,我听不真切,我想再走近些,可烈火朝我猛扑过来,我“啊”一声醒转,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南柯一梦。生日过后,我夜里总是做梦,梦里反复出现着那男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明月、寒风、青蛇、僵尸、鲜血……一些零碎的片段闪现在我的梦里,与那男子搅在一起,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让我一次次地从梦中惊醒,我把蛇环从左臂上摘下来,若有所思。

  接近期末考试了,大胖怕影响我学习,一直没来找我,我白天紧张地学习,晚上依然与那男子在梦里相会,“裹儿,等我,我就来了!”他在叫裹儿,是我吗?是我吗?“陈果,陈果!”迷糊中有人在摇我,我睁眼一看,是李榆,她满脸焦急地说:“一晚上都听你在叫自己的名字,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学习太紧张了吧。”自从开始复习期末考试,我就很少见到李榆,她在校外租了房子,每天都在房间里复习功课。她偶尔会回宿舍一两天,但都不与我们说话,没事就呆在上铺一声不吭,宿舍里的女生越来越不喜欢她,她却毫不在意,这人傲慢得很。她见我没事,脸上恢复了冷漠的表情:“那好,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她转身走开了。

  大二一开学,我与大胖的感情出现危机,他在建筑公司上班,每天应酬少不了,经常与老总出去吃吃喝喝,我很反感,劝他有机会再去进修,他不听我的,嫌我烦,也不常来找我了。我感到与大胖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我不想失去他,相恋了四年,无论感情还是生活丝丝缕缕都彼此维系着,爱已深入骨髓,情断也痛彻心肺。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一天我与王小燕上街买东西,在街上我看到了大胖,还有他身边的女孩儿,那人竟是李榆,他们很亲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脑袋“嗡”一声响,“哇”的一声,当街就哭了出来,王小燕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天台上的风好冷,不知不觉冬天近了,我站在上面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悲伤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泪水溢出了眼眶,我在天台上摇摇欲坠。陈果!有人在叫我,我转头一看,是李榆。她走近我,笑了笑,她胜了我,当然应该开心了。“是你?”我淡然,不能让她看出我的伤心。“怎么,不欢迎?”她漫不经心地说。“有件事想问你,”我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认识大胖的?”“朋友介绍的,”她点燃一支烟,无视我的逼视,“其实他也不怎么样,傻小子。”她弹了弹烟灰,“你明明都跟他在一起了,还这样说他。”我声音很大,她看着我:“你挺在乎他?”话中有微微的醋意。李榆这种人还会吃别人的醋,我拂袖而去。

  翻来覆去地做着同样的梦,男人在我的梦里流泪了,我看到他扬手点燃一把火,然后纵身扑向火海,我想去阻止他,可每次我一靠近,就被那些热辣辣的火苗扑面吓醒,他的脸渐渐地在梦里清晰,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气十足,他分明是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是谁?

  大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四年了,我很清楚他,这个懦弱的男人,就算离开也拿不出勇气来与我当面说清楚,我恨他,是他让我心碎,但我不恨李榆,如果大胖要走,就算不是李榆,也会是别人。

  不久,大胖失踪了,公安局的、建筑公司的人一个一个来找我,他们说找不着大胖了,我心里一紧,大胖他是不是出事了。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们还是找不着大胖,他就像一滴水,一下子蒸发在空气里。

  我决定去校外的出租屋找李榆,大胖消失了,多少与李榆有些关系吧,我敲开了李榆的房门。房间里布置得干净清爽,没有一般女孩的脂粉气,屋里有一个男生,但不是大胖,李榆介绍:“我男朋友王文志。”“男朋友?那么大胖呢?”我疑惑。“我们早分了。”李榆无所谓地答我。

  又到期末,我有些伤感,去年此时,我还与大胖在一起。没有了大胖,王小燕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考试、上课、吃饭都在一起,虽然她不太懂,但仍然给了我很多安慰。我万万没想到,王小燕也不见了,她说要去老师家问功课。就再也没有回来。王小燕去了哪?我内心隐隐地不安,一连身边的两个人没了影子,我感到一阵透人指尖的冰冷。

  这个冬天特别难挨,大胖与王小燕全都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我感到彻底的孤独。一天,李榆来找我,“晚上到我房间里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丢下一句话。她找到大胖了?我暗想。

  我如约来到李榆的房间,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画给我,我摊开一看,画里全是一幕幕我梦中的场景,蛇、尸、人、古寺、还有一些妖,花船、女子、庭院、战场及那戎装的男子,女子怀抱着琵琶亭亭玉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仔细一看,那女子有些像我,而那男子傲慢伟岸,看着女子的目光中有几分怜爱,显然是一对多情男女,男子就是梦中喊我名字的人,他长得居然像李榆!我惊呆了,李榆难道就是我梦中的男子,那女子又是谁?是我!我知道她是我,她是我的前世。

  李榆告诉我,这是她的梦,在梦里她知道我与她五百年甚至千年前的恩怨。我不明白,既然我与李榆千年前就已相识,为何见面却没有熟悉的感觉,是否千年之后又开始了新的轮回。我与李榆爱过同一个男人,现在就算这个男人消失了,我对李榆也没有什么好感,我不恨她,但我也不会与她亲近。

  大学时光一晃而过,大胖与王小燕失踪了两年,宿舍里的女生早已习惯了没有王小燕的生活,大胖的家人也不再寻找大胖,他们慢慢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仿佛这两个人从来不曾出现过。但我常常想起他们,一个曾经是我至亲的人,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怎么会没影了呢?

  毕业之后我留在了这个城市里,同学们纷纷奔向大江南北。我不知道李榆去了哪里,我也不关心,就算千年前我是一只追随着她的蛇妖,可今生我与她已无任何关系了。日子每天都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中度过,偶尔周末时我会去看场电影或去酒吧坐坐,生活是如此的单调,本以为就这样平淡地老去,可是林方明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

  林方明是我的一个客户,从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来追我,因为是客户,我不敢得罪他,我在敷衍他的过程中爱上了他。他头发很短,蓄着须,身材有些单薄,长得像一个人。具体像谁,我说不上来,我很想看看他没有胡须的样子。

  林方明性情温和,不苟言笑,对我百依百顺,他有个癖好,喜欢收集古董,家里装修得古香古色,他给自己的家取了一个优雅的名字,叫“芳心斋”,我喜欢他的家,可惜我不是才女,无法陪他吟诗作画、煮酒弹曲。

  林方明的床头挂着一只铜铃,精致漂亮,似乎与普通的铜铃有些不同,我细看,发现铃身上有些古文,想必是林方明搜刮来的古物,他曾说要把这只铃送给我,我没有要,林方明开玩笑说这只铃本来就是从我身上拿的,我笑笑,没理他。我害怕这只铃,隐约感觉它上面有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没想到,这只铜铃差点要了我的命。

  林方明进了医院,他在路上受人袭击,被打破了头,据他回忆是有人打劫,打劫的人看来想要他的命,他伤得很重,我立刻赶回林方明家里拿钱给他交住院费,我自己是没有多少积蓄的。我打开他家里的抽屉翻银行存折,意外地,抽屉里有一只蛇形臂环,与那年生日大胖送我的一模一样,自从我与大胖分手后,我再也没戴过它,它怎么会在林方明这里?我把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掉出一张医院的账单,账单上有一串电话号码。我一看,账单上的金额很大,没听林方明说过他患过这么重的病。

  一个月后,林方明出院了,他身体底子好,自从发生了打劫事件后,林方明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出神,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我决定调查他。

  我按照医院账单上的电话号码打过去,询问对方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方明的人,对方气势汹汹:“不知道。”扣下电话。我不死心,再打,还是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姓林的我不知道,我只认识个姓李的。”姓李的?既然与林方明没有关系,他为何要把电话号码抄在账单上?

  医院的账单上都有发票序号,我把账单放回去之前,偷偷抄下了发票序号,拿着这一串序号,我去了医院。护士小姐告诉我,这是一宗变性手术的结账单,“那做手术的人是准?”我急问。“对不起,这是病人的隐私,医院是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的。”护士小姐彬彬有礼。

  我预感自己正处在事件真相的边缘,离事实越近我就越恐慌不安,我清楚地意识到一桩血淋淋的现实即将摆在我面前。

  暗夜,屋内一片冰冷,我坐在房间里等林方明。林方明回来了,他上前试图拥抱我,我闪开。林方明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他看到了桌上的那只蛇形臂环。他把手里的包放下,坐在沙发上等我开口,他向来都是个冷静的人。

  “你根本就不是林方明,对不对?你是——李榆!”我终于说出了林方明心里的话。林方明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你还知道些什么?”“毕业之后,你去做了变性手术,改头换面,重新接近我。为了不让我发现你是李榆,你特意蓄了胡须,改变了原来的神态,怪不得你很少笑。也许你不是被人打劫,而是有人故意要找你麻烦。”林方明一声冷笑:“你的想像力可真丰富。”“这只蛇形臂环告诉我,或许大胖并非失踪,而是你的安排。”林方明笑了笑,一如从前的漫不经心,那是李榆的笑,我想起了那日在天台上的李榆。林方明恢复了李榆固有的神态,他瞒得了我一时却瞒不住我一世,就算没有这些蛛丝马迹,我始终还会认出她的。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所有的真相。”李榆在沙发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从你大一刚搬进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千年前的蛇妖,我恨自己不是男人,不能大大方方地追求你。你与大胖谈恋爱,我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为什么你没有等我,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吗?为了拆散你与大胖,我故意接近他,呵呵,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手了。”李榆咯咯地一阵笑,

  后来大胖死缠住我,我一发恼,又担心他会再去找你,索性叫几个人将他埋了。"

  “那么王小燕呢,王小燕她可没有错。”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死攥住桌角。“她错在挨你挨得太近,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李榆很倔强。“你也把王小燕埋了?”“不,我让她到南湖喝水去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真是疯子!”我大叫。

  “是吗?裹儿。”她叫我前世的名字,李榆与那长身玉立的男子重合为一体,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脸,在我耳边轻声呼唤,他的唇划过我的眉眼和脸颊,在他的唇将要印上我的唇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推开了她——我不是她,而她也不是他,我们是两条有着五百年前记忆的平行线,相逢是个错误,永无交叉的机会。

  李榆的脸一沉:“难道我现在还没有资格接近你吗?我早该把那臂环扔了,但那上面的蛇太真实,我不忍心,要不你哪有机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我一抹脸上的泪水:“你是不是真被人打劫?”“哼!哪有这么巧的事,是那几个人勒索我,拿几年前的旧账跟我算,可当时我们已两清了,钱我并没有少给。”李榆的眼神凶恶,她一把抱住我,“果儿,跟我走吧,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重过五百年前的生活,重温旧梦,五百年前我对你不够好,我今生补偿你。”我神色木然,浑身僵硬,转身便拉开门。“你去哪?”她急切地问道。

  “去告发!你所有的话我都录了音。”我回头冷冷地说道。

  李榆一把抓住我,不知何时,她手上多了一条绳子,她把绳子朝我脖子上勒:“果儿,不要离开我,你今生记不起我,不要紧,我有招魂铃,你死了以后,我会为你招魂的,你还魂后就会认识我了。别怕,果儿!”她喊着,手上开始用力。我想挣脱她,却毫无气力,我眼前一片黑,意识陷入了混乱状态。“公子!”恍惚中,我听到微弱的两个字。

  李榆正在用力的手,猛然松开了,她愣住了。我涨红了脸,一阵猛咳,缓过劲来。看到李榆这样,我不及多想,飞奔去拉开门,快速朝楼下跑去,房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春色、暖阳,芬芳四溢、蓬勃生机,我捧着花站在大胖的墓前,相片中的他在安详地微笑,他是原谅我了吧。王小燕的家人执意要把她送回家乡安葬,李榆在那天我走后从楼上飞身而下,我看到李榆的血在地上溅成一道蛇形花纹,她终于把命还给了我。

  我把大胖送给我的臂环随着大胖埋进了土里,而李榆的那只招魂铃,已作为国家文物由博物馆收藏了。

  五百年后我与李榆还会再重逢吗?

  我转身离去,在我身后,墓碑上的大胖似乎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暗笑,他,居然有些像李榆。

  “烟雨迷蒙,洗落一身爱恨情仇;魂牵梦绕,梅开二度伊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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