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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失落的北纬30度 第四话 阴源

2024年06月06日 作者:天下霸唱

地底的磁云使手表机械装配近乎失灵,随着眩晕的下坠感渐渐加强,时间的流逝彷佛也变得格外漫长,众人头晕脑胀,又处在封闭空间内,五感丧失了应有的作用,就觉沉降之势无休无止,犹如掉进了无底之谷,实不知其深几何。

此前只知道有座古岛位于大神农架地下,同阴峪海原始森林的垂直距离大约是两百米,春秋战国时留下的祭祀坑深陷在岛屿底部,而像一道伟大石门般的“楚载神兽”之下,可能还有更深的洞窟,纵贯着阴山地脉,此时一直下坠,感觉这古岛好像陷在了地层板块交界处,否则不可能有这么深,大概这就是巫楚壁画中记载的“大壑”。

司马灰感到脑骨欲裂,耳底痛苦悲伤难当,矿灯下见其余几人脸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内心晓畅照这种速度掉落下去,还不等摔到底,血液就会开锅似地沸腾起来,血管壁承受不住压力而忽然破裂,但想说话连嘴都张不开了,上下牙关颤抖一直。可除了气流嗡鸣之外,却听不到任何声响,也只好将生死置之不理。

这时众人忽觉身体被重重抛起,五脏六腑都险些从嘴里甩了出来,铜灯尽数熄灭,四周一片漆黑,还没等这口气缓过来,阴冷的地下水就从四壁同时涌入,水面敏捷升高,须臾间就没过了膝盖,“楚载”彷佛坠到了水里,倾斜着沉入深水。

司马灰等人惊魂未定,眼见形式危机,立刻爬出上方洞道,一看周围已经不再有磁云笼罩,但在矿灯照射距离内,尽是洪波翻滚,深邃处漆黑如墨,只听得旋风四起。森森渺渺,也不知身在何方。

此刻“楚载神兽”不住下沉,外壁也无法容忍停顿,司马灰见石壁上缠着几段史前古树的躯干,其中一段能有五米多长,粗可合抱,就抽出猎刀砍断与函壁纠缠的树藤,其余几人领悟到司马灰的意图,也都上前奋力相助,。眨眼的功夫,“楚载”已被污流彻底吞没,众人捡回性命。狼狈不堪地相继攀上古树躯干。个个气喘吁吁,脸色和死人一样难看。

司马灰让胜香邻打亮一根长柄旌旗灯号烛,照得百米之内亮如白昼。众人趴在木筏般的枯树上茫然四顾,就见高处布满了浓密的黑云,四周凡是能看到的所在都是洪波滔滔,雾气相连,阴霾四合,大如山丘般的“楚载巨兽”,沉到这片无边无际的深水里,竟连些踪迹也没留下。古树躯干中空,被波浪推动赓续向前漂流,旋即阔别了“楚载”坠落淹没的位置。

司马灰这才想到,那具深渊里的“遗骸”,也跟着“楚载”沉到水里去了,看情形是别指望还能把它捞回来了。

这时候高思扬忽然抬手指向后方,低声招呼司马灰等人道:“你们看。那边彷佛有人!”

众人闻言转身回望,借着旌旗灯号烛刺目的光亮,能看到远处水面上露出一条手臂,不由得都是一怔,随着“楚载”坠落到这里的人,除了本身这几小我之外,应该还有那土贼老蛇,现在就算浮尸出水也并不新鲜。可水里伸出来的人手,却是五指伸开一动不动,就这么直挺挺地伸着同流合污,距离浮在水面的枯木躯干越来越近。

司马灰等人看那手臂浮浮沉沉已到近处,便举着旌旗灯号烛向水里张望,瞧见水下的情形都是吃惊不小,原来是条两侧长有须鳍的怪鱼,好像是种生活在漆黑环境中的深水大鱼,只见其首不见其尾,也难分辨是何种类,将老蛇吞下多半截,仅有一条胳膊和脑袋还在嘴外,看来这土贼早已毙命多时,他也可能是被水怪吞下之前,就已经在雾中死掉了。

司马泄气知此人身怀异术,没想到落在这里葬身鱼腹,终究是荒烟衰草了无踪迹,思之也不免有些心寒,他唯恐旌旗灯号烛的光亮太强,会引得水族掀翻了木筏,急忙接过来抛到水中,怪鱼果然追逐光亮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阴郁中只觉洪波汹涌,那段枯树躯干随着激流起起伏伏,完全无法掌控,众人关闭了矿灯,只用一盏电石灯照明,脑中昏昏沉沉的一阵阵发懵,事到现在是死是活唯有听其自然罢了,司马灰趁着还算清醒,就让其余几人各自用绳索将身体绑在木筏上,免得在乱流中被抛到水里,随即抱着枪支蜷缩起来抵御严寒,他本身也不清楚是不是就此睡着了,反正展开眼闭上眼都是一片漆黑,脑子里没有了任何思维和意识,甚至连个噩梦都没做,也可能是实际与噩梦已经没有区别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才逐步恢复了知觉。

其余几人也都陆续醒转,重要是水米未沾牙,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又冻得瑟瑟发抖,实在是睡不着了。胜香邻掏出干粮,分给众人果腹。大伙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脑子才清醒过来,说起当前处境,都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二门生”头晕得厉害,吃了些干娘又都给吐了出来,他深感这地底的情形远出先前所料,强撑着对司马灰说:“那个土贼虽已毙命,但地底都被浓密的磁云覆盖,至今仍不知楚国壁画里描绘的鬼怪究竟是些什么,‘遗骸’也被洪流淹没了,更没找到通往地脉的阴山,另外巫楚传说中的背阴山为什么会时偶然无?莫非它再水下?水位起落就会将其暴露出来?面前目今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可如今连正确定位都难以做到,甚至不知道如今到了什么地方。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有这木筏,否则大伙如今全喂鱼了。”

司马灰说这段木头虽然救了咱们,但它就像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阴郁海洋中,我看这鬼地方不是天终点,却是地绝处,曾闻古时有座“浮槎”,是往来于大海与天河之间的木筏,咱这也算乘上“浮槎木筏”了,不过并不是上天,却是下了地底的冥海,也就是黄泉,死人都得从这走。

众人虽然知道司马灰这么说只是自嘲之言,却均有绝望之感,只有罗大舌头硬充铁汉:“赶快死了才好呢,那就不用再受这份活罪了,这可是我把午时饭吐出来之后,听到的唯逐一个好新闻了。”

司马灰黯然道:“我要是再告诉你一件事,估计你把晚饭也得吐出来。”

罗大舌头被唬得不轻:“我就知道还会有更倒霉的事,由于倒霉是不可避免的,而倒霉又实在是太他妈的具有创造力了,我是想不出还能碰到什么更倒霉的情况,你就尽管说吧,我罗大舌头抗的住。”

司马灰从背包里取出从山外带来的几盒香烟,刚才掉在水里的时候。没来得及套上防水罩,尽数泡了个稀烂。

罗大舌头惊得目瞪口呆,心疼不已地抖落动手:“完了完了,粮食全捐躯了,咱要是真死了也就扎实了。关键是如今还没死,而且落到了一个不确定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没香烟怎么还坚持战斗?我看咱是熬不过这黎明前的阴郁了……”

高思扬见这俩人到如今还为损失了几盒香烟感到担忧,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不禁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转头问胜香邻:“你在测绘分队工作,应该认识地质结构。能判断出咱们如今的位置吗?”

“二门生”插言道:“这洪波汹涌漫无边际,地下暗河与湖泊哪有这么大?咱们多半是掉进了茫茫大海,据说地底有被称为弱水的深渊,还有昼夜燃烧的火山,被称为弱水之渊与炎火之山,那弱水之渊其实就是虚无混沌的地底之海,它的终点都是灼热非常的熔岩,以咱们的血肉之躯,还不等接近那些火山,就已被高达几十摄氏度的热流蒸发成雾气了。”

胜香邻正谛视动手中罗盘若有所思,听到这些话就说:“我发现木筏上吸附了一些宏观藻类植物,但它不会是海,此外洪泉不息,波涌壮阔,也不像是地下湖或暗河。”

“二门生”不解地问:“按地底水系规模形势区分,也无非是江河湖海,既然都不是,这里又会是个什么地方?”

胜香邻说:“简单些形容的话,它很可能是个伟大的原始水体,是地表统统水系的前身,介于海水和淡水之间,曾经汪洋一片的大神农架阴峪海,就是史前时代由此演变发源。”

司马灰说:“‘二门生’,我还以为你小子多念了些书,天文地理都懂,现实上却只知道外相,颓废主义者只会从机遇中看到困难,而乐观主义者能在任何困难中看到机遇,我看这里既然是个什么地底的‘水体’,它再怎么伟大也得有个边际,咱就只管乘着‘浮槎’随水流而行,迟早能抵达终点。”

其实众人对此都没任何信念。但孤悬在“浮槎”上无计可施,只能赓续被水流推动着往前航行,手表的指针障碍不动,也不知在冥海般的原始水体上漂浮了几天几夜,干粮吃完了就捕获海兽为食,水没有了便接取高处滴落的地下水解渴,而那木筏犹如坠入无底深渊的一片枯叶,磁云摩擦带来的急风骤雨起落无常,经历了无数次翻覆之险,前方却黑茫茫的始终不见终点,在洪荒深处流动的仿佛只偶然间和风。

司马灰深感徘徊无计,当初在罗布泊极渊中跋涉旱海,那至少也是脚扎实地,知道一步步走下去总能摸到边缘,可这会儿却真是海森堡不敢确定了,此刻日以继夜的乘载木筏上赓续向西航行,天知道离这神农架阴峪海已经有多远了,他苦思无果。就问胜香邻:“这是否真是一个‘水体’?会不会还有别的可能性存在?”

胜香邻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沉思了片刻才说:“这是个地底水体应该没错,但还有种最坏的情况,咱们是掉在巫楚壁画中描绘的怪圈里了,那么不论航行多少天,最后照旧要回到先前坠落的大神农架地下洞窟,这个怪圈大概就是北纬30度。”